“素荷又叫素冠荷鼎,开花似荷,集莲瓣、素心及叶型草三大名兰的特点于一身,有一荷、二素、三奇之称,是……”是中国云南大理荡山州兰园的镇园之宝,想起这是前世的地名,赵青又转了口,“是世间罕见的奇花,无价之宝……”目光中盈满倾慕,“想不到您竟有一株!”
“可不是。”老太太打眼底浮起一丝笑意,“听苏先生说,加上这珠楚国一共五珠,其余四珠都在皇宫里,这是三爷去南面行商时发现的,当时也不认识,只是见这兰花开的奇特,又想着我喜欢花,就带人寻遍了整座山,一共就找到两株,另一珠搬到了二太太那里,没养几个月就枯了……”言谈间尽是惋惜,“我这株就一直养在花窖中,好歹活了,这是见打骨朵了,才搬出来让大家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这花特别娇气,极难养活,热了也不行,冷了也不行,尤其挪了地方……”赵青跟着赞叹,“也亏了您心灵手巧,才能养的这么好!”
“是三爷当初带了许多原地的土回来!”老太太就呵呵笑起来,“想不到你也喜欢花儿。”又感慨道,“当初这花一搬回来,满府没一个人认识它,还是苏先生说他叫素冠荷鼎,是楚国名花。”
赵青暴汗。
她哪喜欢这种娇里娇气的玩意?
之所以认识这盆花,还要感谢孙光那个死玻璃,因为同性恋的事情揭穿被撵出家门,就死皮赖脸地跑到她哪幢二百多平的别墅避难,去了几天就把自己的窗台客厅都摆满了花,其中就有一盆素荷,听孙光说值几百万,给个别墅都不换。每天跟伺候亲闺女似的养着,自己碰一下都不让。
不接触鲜花这一行,她也不知道孙光是不是危言耸听,这花是不是真那么值钱,横竖她是不会扔几百万去买这玩意的,不过,这花名却是被她记住了。
心里打定主意回丽景阁后一定要找些有关养花的书籍恶补一下,赵青正要说话,有小丫鬟进来,“……大老爷、大太太和几位奶奶、小姐来了!”
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跟在大老爷身后,转过巨大的百花争艳金丝楠木屏风,大太太就看到赵青正坐在绣墩上和老太太有说有笑地聊着什么,心里一咯噔,“……怎么转眼就有说有笑了?”
这才一夜功夫!
这贱.人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一向最重体面的老太太怎么会接受昨天刚打了她脸的人,大太太心里又惊又怒,暗道,“若老太太给她撑腰,以后收拾这贱人还要费些周折!”心里翻腾不息,脸上却不敢有丝毫怒意,她脚下微一迟疑,便朝老太太走来。
赵青已经站起来,抬头朝门口望去。
大太太穿一件鸭青色素面褙子,边角用银丝绣了窄窄的一道缠枝花纹,头上挽了高髻,插着一支丁香花银钗,两边太阳穴各贴了一贴膏药,裁剪的圆溜溜的,中间一圈微微发暗,阳光下像帖了两面日本国旗。
不知怎的,看到她,赵青蓦然就想起红楼梦里的凤姐,忍不住就要捧腹大笑,好在这俱身体与她貌合神离,心里笑翻了天,脸上表情却依然淡淡的,如湖水般清澈幽深的目光看不出任何情绪,端庄笔直地站在那里,甚至连手指都不能动一下。
直到大老爷、大太太等人走到跟前给老太太见完礼,赵青才感觉已“当机”的身体又恢复知觉,莲步轻移,朝已在老太太下首坐下的大老爷和站在他身后大太太轻轻福身,“大老爷安,大太太安。”
大太太转了头吩咐身边的小丫鬟,“去看看早饭好了没?”
大老爷则点点头,“雪莹不必多礼。”
已经死了的人半夜从棺材里坐起来是件很惊悚的事情,怕吓着各屋里的奶奶和小姐,那夜都被约束着不许出院儿,后来赵青又因诊出有孕被软禁在丽景阁,府里几位奶奶小姐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新进门的三奶奶,不由一个个好奇地看过去。
她婷婷地站在那里,眉眼精致如画,表情恬淡如兰,金黄的阳光透过晶莹的玻璃窗照在月白色的褙子上,于恬静中生生地透出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来。
竟然不是书上写的那样青面獠牙!
也不是院里风传的那样粗俗不堪!
厅里一阵哗然。
几位奶奶小姐面面相觑。
一瞬间,那种出身于高门望族高高在上的心态淡然无存。
已冲到舌边的“……你就是那夜从棺材里爬出来方姑娘……是不是妖魔附身,到底是鬼还是人?”之类的质问都咽了回去。
准备好的先发制人的质疑变成了自家人在低声议论,目光交流。
渐渐地,议论声低了下去。
聚满了人的大厅出奇地静下来。伺候茶水的小丫鬟也不知不觉踮起脚尖。
宝巾急得要哭了。
新妇端茶认亲,按规矩都由府里有头脸的宗妇出面,宗妇的身份越高,新妇在婆家就会越受重视,大奶奶四奶奶进门时,都是族里仲字辈的媳妇出面引荐,如今三奶奶因是冥婚,老太太没特意安排端茶认亲已经很委屈很没体面了。
现在竟然没有一个长辈肯站出来!
二太太因病被免了问安礼,老太太身份又太贵重,要是没昨天的事儿,说不定会出面,现在……宝巾想想都绝望。
这厅里唯一有身份有资格能出面的就是大太太了。
见她正低了头看脚下擦的铮亮的青石砖,而那面众位奶奶小姐和她家三奶奶就那么面对面僵立着,隐然竟有种咄咄对峙的架势,宝巾手中的帕子拧成了团。
她悄悄向后蹭了蹭,偷偷拽了拽青梅的衣角,投去一抹哀求的目光。
青梅微微一怔,随机就探寻地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不动声色的朝她点点头。
“噢……”突然想起来似的,青梅笑着走上前,“奴婢竟忘了三奶奶还没见过各位奶奶、小姐呢。”
沈家“怀”字辈一共有六男七女。
沈二爷是二太太的大儿子,比大爷沈怀杰小两个月,二岁那年夭折了。
大爷和四爷都是大太太所生,因三爷沈怀瑜的暴毙,两人临时上阵,都在沈家的铺子上没回来。
五爷六爷分别是大老爷的三姨娘和六姨娘所生,一个四岁,一个三岁半,躲在奶娘怀里,眨着骨溜溜的眼睛看着赵青,任青梅怎么哄也不肯开口问安。
小孩子都怕生。
赵青也不介意,目光转向大太太身边穿了件靓蓝色碎花褙子的少妇。
青梅也松了口气,趁势介绍道,“这位是大奶奶。”又指着另一个穿了青色素面妆花褙子的,“……四奶奶。”
待赵青和大奶奶四奶奶见完礼,又指了三个小姐一一介绍。
四小姐身材高挑,长的曲线玲珑,见赵青看过来,展颜一笑,又慌忙低下了头。
五小姐穿了件天蓝色素面锦缎褙子,脸颊若雪,眉山远黛,尖尖的下巴微微上翘,盼顾间有种目空一切傲然,听青梅介绍,“……这位是五小姐。”时,冷哼一声,把脸扭向一边。
“这一定是大太太的嫡亲女儿了。”赵青心里暗暗猜测。
大太太昨天被她当众狠狠地落了面子,做为庶女是不会有多深感觉的,只有嫡女才会把她当成仇敌,露出这种恨不能食肉寝皮的目光来。
余光扫过大家玩味的目光,赵青只做不见,淡定从容把目光投向六小姐。
六小姐五六岁,身量还没长足,可娇巧的薄唇,弯弯的细眉将来也肯定是个美人坯子,见赵青看过来,一双灵动的大眼骨溜溜地转,“……三嫂真漂亮,比大姐还漂亮!”
大小姐?
赵青目光迅速梭了一圈。
“大小姐是府里最漂亮的。”青梅就笑着解释道,“五年前嫁到了南州府,因路途太远,这次没赶回来,二小姐和三小姐昨天下午就被姑爷接走了。”见赵青皱眉,忙又解释道,“昨儿姑爷来的太晚,担心三奶奶已经歇下了,就没去给您辞行。”
明知道要走,为什么还要等到姑爷来接了才想起来辞行?
是大太太不让吧?
赵青笑了笑,没言语,她低头拍了拍六小姐红扑扑的脸蛋,“六小姐也很漂亮,将来一定是个大美人。”
明亮的大眼立即弯成了月牙,六小姐扬起红彤彤的小脸,正要说话,身后的奶娘慌忙拽了拽她,低声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六小姐一机灵,转头看见大太太,小脸立即变的煞白,身子不自主地和赵青拉开了距离,小小的身板恨不能立即消失似的缩进奶娘怀里。
赵青就转过头去。
大太太正接过小丫鬟递上的壶低头给老太太续茶,似乎根本没注意这面。
“连不懂事的孩子都要禁止,大太太这是想彻底孤立我啊。”正想着,感觉一道刀锋似的冰冷目光落在身上,赵青下意识地转过头。
不知什么时候,五小姐身边多了一个十五六岁少女,水粉色的凌衣配了件葱绿色四喜如意纹妆花褙子,柳眉杏眼,肤白如雪,乌黑的头发挽了个纂,并排插了两支耀眼的金丝累凤衔珠钗。
和穿着低沉凝重的蓝、青色调的众人站在一起,显得格外地娇艳,明丽。
赵青吃了一惊。
她是谁?
竟穿的这么娇艳!
“这位是表小姐……”青梅也怔了一下,脸色讪讪地介绍道。
表小姐?
哪房的表小姐?
赵青正要问,听到身后轻咳声,青梅已松开她,回到老太太身后。
趁大家低声说话,宝巾偷偷在赵青耳边说道,“她就是大太太娘家妹妹的嫡长女,叫孟婉妤,从小就在我们府里住着,和三爷最要好,大太太一心想把她嫁给三爷,二太太也同意了,谁知老太太和三爷却坚决反对,后来三爷就匆匆地和您定了亲……”偷偷漂了眼表小姐,“三爷入殡那天她就穿了一身石榴红过来,二太太当时就气昏了过去,老太太禁了她的足……今儿不知门口的丫头怎么了,竟给放了进来。”又道,“三奶奶别介意,当初两家说亲的事曾闹得沸沸扬扬,她打心里恨着老太太和三爷呢。”
赵青又打量了孟婉妤一眼。
她倒是个敢爱敢恨的。
就有小丫鬟来回,“二老爷,七小姐来了。”
早就听宝巾说沈怀瑜还有个嫡亲妹妹,今年四岁半,在怀字辈中排行第七,叫沈怀瑾。
不知是二老爷二太太夫妻情深不肯纳妾还是怎么着,相较于大房那面妻妾成群,枝繁叶茂,二房这面就显得有些冷清了。
“她就是你新进门的三嫂……”给老太太请了安,奶娘便牵了沈怀瑾来到赵青跟前,“快叫……三,嫂,好。”拖得长长的语气亲昵而纵容。
“她不是我三嫂!”
七小姐扬着胖乎乎还带了一圈婴儿肥的小脸充满敌意瞪着赵青,“要等到滴骨验亲后才能确定!”
脆生生充满稚气的声音响彻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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