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秦百川在猴子的欺骗下前往江陵府衙,却说江边百花工坊,今天一大早上起来,由于到了年关,程阳天梳洗打扮过后,穿上了一身大红色的棉袍。站在他的角度来说,他不太喜欢这种太过鲜艳的红色,跟血液似的,多吓人?他更喜欢穿的是粉色,配上他程家顶级的胭脂水粉,那才叫个光鲜亮丽。
对着铜镜孤芳自赏了一会儿,程阳天迈步走出房间,在百花工坊来回巡视。随着三方合作最终的尘埃落定,他程家不仅占了大便宜,而且萧家药阁、锦绣山庄都成了自己的附属,也就是说,只要百花工坊正式开工,那么就能成为江陵首屈一指的强大势力!
程阳天微微有些激动,平日里自己的那些堂兄堂弟个个觉得自己有些阴柔,不太愿意跟自己接触,可他挥手间便能取得这样的成果,他甚至可以预见,用不了多久,百花工坊的生产能力、成本都必将超过家族,试问那些青年,谁又有这么大魄力,这么大的本事,以后谁还敢背后议论自己?
一想到自己回到临安将享受整个家族的膜拜,程阳天便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花儿一般绽放。前些天,自己的爷爷飞鸽传书,告诫自己似乎事情发展的太顺利了,让他小心有诈,程阳天经过反复考虑,现在契约都已经签署,上面有三个人亲笔签名,还能有什么疏漏?
“坊主!”百花工坊的工人们也早早地起来,那大红的福字儿让程阳天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巡视一圈之后,程阳天尖着嗓子道:“孙师傅呢?怎么没看到他?”
“回坊主,大师傅昨晚便回去了,说是母亲快到江陵了,他去迎接。”百花工坊的家丁管事急忙应道:“如果坊主有事吩咐,不如我命人把他找回来?”
“不用了。”程阳天摆了摆手,道:“孙师傅年轻的时候曾在江陵谋生,想来对这里也有感情。这样也好,将母亲接来江陵同住,他心里少了一分牵挂,便能更加踏实的为百花工坊做事。”
“坊主英明。”那家丁管事也是马屁精,急忙说道。
“哦,对了。”程阳天吩咐道:“你放下手里的活儿,去多买一些礼物。这次锦绣山庄、萧家药阁虽然并入咱们程家,可我程阳天总不能亏待了他们不是?快去准备,待会我亲自去拜访。”
“准备也是白准备,只怕用不了多久,萧公子、瞿庄主就要登门了。”家丁管事嘿嘿一笑。
家丁管事这话说得程阳天无比舒服,他佯怒道:“让你去你就去,哪里来得这么多废话?快去快回,若是慢了耽误了我的大事,今年除夕的商银你便别想领了!”
“是是是,坊主,我马上去办。”家丁管事诚惶诚恐,心里却是偷着乐,飞快的跑出了工坊。
程阳天又在工坊转悠了小半个时辰,这才缓步回到了正堂,坐在那舒适、宽大的座椅上,嘴角上的笑容便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只要等到明年开春,现在空荡荡的客堂上便会坐满江陵的商贾,而他就应该好像是当今天子,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享受膜拜。
就在程阳天沉浸在自己构建的商业帝国当中,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事家丁的声音里带着惊慌:“坊主,不好了,坊主!”
“慌什么!”程阳天有些不快,真应该好好教训教训这些家丁,若是以后他们还是这般不沉稳,岂不是丢了他程阳天的面子?
“坊主!”管事家丁大步跑了进来。
“怎么?礼物已经选好?”程阳天见管事家丁两手空空,更是不高兴。
“坊主,我去采购礼物之际,听到主城不少人都在议论,说我们百花工坊为了赚银子昧良心,在胭脂水粉当中添加水银、砒霜,骂我们丧尽天良,不得好死!”管事家丁声音颤抖:“而且,这件事似乎闹到了江陵府!”
程阳天目光猛然收缩,但还是镇定自若,冷笑道:“闹到官府又如何?程家打开门做生意,堂堂正正,有什么可怕?哼,百花工坊要扬名江陵,八成这是有人看着眼红,在坊间故意制造流言吧?别忘了,望江楼那个姓秦的,一向看我不爽。”
“可是……坊主,我……我……”管事家丁欲言又止。
“别吞吞吐吐,有话说,有屁赶紧放!”见管事家丁这副窝囊样,程阳天便满心怒火。
“是!”管事家丁吓得一哆嗦:“我还听说……有人将咱们百花工坊的配方、样品都已经送到了江陵府,据说,在咱们的朱砂纸上浸了猪油,然后拿去喂狗……那狗舔了几口,没多久便口吐白沫,中毒身亡。我觉得……咱们好像,被人……陷害了……”
“下三滥的手段!”程阳天头皮一阵发麻,如果说坊间的流言蜚语最多影响百花工坊的销售,那么在官府的检验当中出现问题,那么很有可能直接导致百花工坊被关闭!
程阳天有些心慌,起身道:“还傻愣着干什么?马上备车,我要亲自去见江陵府尹,立刻,马上!”
“明白!”管事家丁被吓得屁滚尿流,飞也似地跑出了客堂。
程阳天双拳紧握,一脚踢飞了客堂的桌子,阴笑道:“姓秦的,跟我来这套!”程阳天眼里都喷出了火光,姓秦的竟用这种手段,待等到家族中死士到位,便拼一个鱼死网破是了!
程阳天心里发了狠,这几天随着望江楼的发展壮大,程阳天也在考虑是否要和秦百川缓和一下关系,但现在没必要了!商场如战场,本来就是以命相搏,输的人连命都没了,还顾及毛线的身份背景!
“坊主,不好了,出事了!”程阳天又气又怒之际,门外有一个家丁跑了进来。
“住口!”程阳天几乎一下吐血:“今天是除夕,有什么天大的事儿都给我稳着点!程家的天,塌不了!”
“坊主,按照你之前的吩咐,我今早带着拉着咱们的首批样品前往主城内的五个门面,可五个门面的管事好似商量好了一般,将我们拒之门外!”那家丁一口气说道。
“门面是程家的,他们不过是聘请的掌柜,有什么资格拒绝?”程阳天胸口发赌,这批样品是孙大海日夜监工,制作出来后本打算陈列在五个门面当中,作为展示、试用,若是有客人喜欢,便可以接受预定。这本是程阳天的一手得意之作,可却没想到竟会受到阻碍!
“我也是这么呵斥,可五个掌柜都告诉我,门面是萧雨从户主手里买下,跟咱们程家没有任何关系!他们还说,坊主只负责生产环节,如何销售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家丁大声道。
“我去他娘的!”程阳天抓起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程阳天虽然有点变态,可他不是傻子,将两个家丁汇报的情况联系在一起,他忽然意识到,这次被人算计了,主谋似乎不是姓秦的!
不是姓秦的,那又是谁?
萧雨?
程阳天冷笑,一个小小的药阁,凭他一个人,没这么大的胆子!
那还能有谁!?
程阳天眼珠子一下便凸出来了,姓秦的不是主谋,萧雨又没胆子,那便剩下最后一个人!眼里带着不可置信的色彩,程阳天不敢再想下去,当年在临安,那个跟自己过家家的女孩儿,那个被相公休了冷面女子,那个指望依靠百花工坊的庄主,竟以如此狠辣的手段,向他亮出了锋利的獠牙!
程阳天双手紧握,骨节都被捏得格格作响,他狠狠地咬下嘴唇上的一块皮肉,利用钻心的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去,将门面的契约拿来!另外,给我马上联系家族,问问派出来的死士何在!”
“是!”那家丁答应一声飞快朝着后堂跑去,他前脚刚刚离开,那管事家丁又面带慌张,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进来。
“若是你敢说大事不好,我割了你的舌头!”从管事家丁脸上便看出了一些端倪,程阳天尖叫着道。
“坊主……我们刚接到了家族的一封密报……”管事家丁满头大汗,将一封信笺双手递了过去。
程阳天一把抓过,打开信笺只扫了一眼,原本紫青的脸色瞬间惨白,重重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喃喃道:“瞿溪……你够狠,你狠!”
在书斋茶楼的时候萧雨便说过,这次程家派来的死士死的死,伤的伤,只有一个人幸免于难,而将这封信送来的,便是那侥幸逃脱,或者说是蛇组故意放过的死士。
他在信中告诉程阳天,家族这次一共派来三十多个死士,可尚未等到汇合一处,便被人各个击破,现在被只剩下他一个人,悄悄躲着不敢露面。作为死士,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这次明显是遭人暗算,他一方面放出飞鸽通报家族,一方面提醒程阳天小心行事。
“庄主,契约拿来了。”跑向后堂的家丁捧出了一个木箱,程阳天茫然的将之打开,当他看到那原本跟门面户主清楚写下了各种约定的契约竟变成了白纸一张,他竟没觉得有多少意外,只是淡淡一笑:“无字墨……噗!”
连番的打击让程阳天所有的设想,所有的展望全部轰然倒塌,他吐出一口鲜血,软绵绵的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