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木之巅。
一朵张开有数丈大小的青莲自建木木心伸出,叶五片、开花二十四瓣、又结四颗各色莲子,神圣异常,霞云长久汇聚顶上。
建木根系发达,直入世界壁垒,以根须包裹下界、以树冠支起天庭。
而这莲台,是建木上所生最神异之物。
比道果还要神异。
帝阙着帝袍,端坐莲台中央。
他面色不甚红润,堪堪可见未曾刻意掩盖的脱力虚脱,周身散发的神圣微光都降低到另一个层次。
他俯瞰环视下方端坐蒲团的诸神,每一尊身形都宛如顶天立地般伟岸。
终于,帝阙望向墟馗。
他说:
“墟馗,你擅自下界,身受重创、道果崩碎一角,可有何感悟?”
“禀昊天上帝,此咎由自取。”
墟馗更加虚弱。
几十年前与应龙庚辰的征伐,伤害透过他的身体,伤害到了道果,以至于道果崩碎一角,还葬送了上千眷属。
如今,这雾神果位有缺、眷属不全,彻底沦为诸神之中最末流的存在。
有墟馗这倒霉孩子作榜样,诸神皆知下界有新秀崛起,应龙庚辰已经势不可挡。
但神还是神。
他们依旧享乐,只是不再去压迫开慧的兽类。
听墟馗所言,帝阙颔首。
诸神、众生,都是他的造物。
于造物者而言,神也是众生。
他于是不再关注墟馗与下界的事情,只平视前方。
半晌,缓缓开口:
“此次,唯帝夋未至。”
“帝夋执大日果位,要为世降光明,应对一日十二辰,故不可擅离神职。”
有一后天生灵,长年侍奉帝阙身侧,人首龙面蛇身,虚发皆白,名奘丑。
这一后天生灵本是帝夋以尾羽所化,后应帝阙所召,追随昊天。
他负手而立,于帝阙一侧,环视诸神,为帝阙的话做出解释。
“齐聚于此,所为何事?”
有神明初生询问。
又有神明开口言:
“诸神聚,此万古盛世。”
“我应天地而生,与世界大道息息相关。”
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所谓语言艺术,欺上瞒下更不可能出现在天庭,所以帝阙直接开口说,
“但近日,我观大道有变。”
大道有变?!
诸神面色皆凝重。
若说是其他何事,大概他们并不在意,但说起大道,则面面相觑。
毕竟,诸神道果便是世界大道所化。
若是大道有变,岂不是诸神也将迎来动乱,甚至可能有诡异不详从体内生发。
“我执大道有缺,亦有所感,世间生灵寿元大增,恶灵数量逐次减少。”
虞神起身。
她以后天神明的身份,居然坐在因果二神鸿源之间,身下蒲团乃是建木上道果附着的叶片编织。
她如实说出近期生灵死亡情况,
“下界生灵在近千日中,身死者与上一个千日相较,居然减少了整整六成,实在是诡异而惊骇。”
一时间,整个建木之巅所化的巨大平台,都陷入恐怖的寂静之中。
“有大恐怖。”
有神明说。
又有神明驳斥:
“或为大机缘!”
唯有帝阙、虞、鸿源、蚩峯、媚,面色不变。
神如众生,喜怒哀乐溢于言表。
而此时,有道音奏响。
帝阙起身。
缩地成寸。
居然刹那间,便在相对空间范畴上,使昆仑山脉出现在天庭一侧!
高山仰止!
纵诸神,亦感无力。
霞云高升、旭日初出。
有刺目而璀璨的金色阳光被从归墟升起的帝夋挥洒向此处。
刹那间,可见上百方阵。
每一方阵皆如原始部族,着兽皮,却纪律严明、杀气滚滚,傲然立于天庭各个宫邸之前。
天军齐聚。
虽然全部是连第一境都没有踏足的凡体,却毕竟自充满创世粒子的道果果皮而来,即使是凡体居然也开辟了主观唯心主义宇宙,身体强度在进化粒子的促进下可掰断青石。
“诸位且看此处。”
帝阙遥遥一指。
那昆仑山巅,便有一巨大贯穿山洞散发鸿蒙光芒,洞窟内有嶙峋怪石、还有诡异的大道规则汹涌。
遥想昔年,帝阙初生。
混沌蛋壳碎裂之声震撼天地,居然与世界规则共鸣,在本几乎不可能被打碎的世界屏障上留下一个孔洞。
这孔洞便是位于昆仑之巅,偶有光芒乍现。
有神,六角、面凹,奇丑无比,高百丈,在诸神之间也算是庞然大物,名勾隽。
勾隽执瘟病,属有缺大道支系。
他起身,眼中惊恐,声如洪雷:
“此窟莫不是上古天魔所遗?”
“不知。”
纵然是设定中全知全能的帝阙,也唯有以此两字回应,他面色不变,却大步走向这洞窟,
“但大道生变之时,这洞窟亦有道韵流出。”
帝阙何等人物,执果位昊天,世间一切规则大道都由他赐予,一身伟力堪称无敌。
便是这洞窟之后,真是无上先天神魔,他也不会畏惧分毫。
走上前,透过洞窟窥探。
其中充满创世粒子,改变时间流速与物质构成,无比的漆黑却在沙发朦胧的辉光。
帝阙看那洞窟对面。
昆仑已是极西。
再往西,有什么?
体内创世粒子汹涌,帝阙的视线居然可以穿过这无垠的黑。
他定睛。
这一刹那,举世无声。
诸神、众生,全都凝视着昊天上帝帝阙的面孔,要看他的表情变化。
从平静,面无表情。
骤然间,帝阙见到了某些东西。
他的身体在轻微的抖动,全身的筋骨都紧绷,牙齿和牙齿互相撞击发出如刀剑交鸣的声音。
他见鬼了。
不,不能说见鬼了。
如果真是鬼,那鬼应该畏惧他。
是……神。
远超任何意义的……神!
此时,还有几乎使世界震颤的声音自洞窟那头传入天庭,建木都在因这声音而摇摆。
看着洞窟那头无比庞大的东西,帝阙产生了如撒弥尔初见何港时所产生的想法。
“祂是不可名状的洁白絮状物,中间有黑色的漩涡,声音是从世界之外响起的雷霆。”
对,他见到的,正是透过自己院墙上偶然出现的小孔向外张望的何港!
两只眼眸对视。
来自真正创世之神的压制与威仪使恐惧自帝阙内心翻涌。
青筋根根可见,骨节发白。
太阳穴处突突直跳。
连诸神都被帝阙的异样所惊吓,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何港也诧异,轻呼:
“这是怎么回事?”
他也没想到,怎么这沙盘世界居然会和自己的院子通在了一起。
只是如此,又要以更高格存在把自己展现给这一新沙盘世界的诸神众生了。
他干脆直接降临二号沙盘世界,对诸神而言简直通天的身躯从无形瞬间化作有形。
当何港降临,帝阙的缩土成寸刹那间崩碎,昆仑又在相对空间位置上回到远离建木的距离。
抬脚,成片宫阙倾覆。
建木支撑的天庭在微微颤抖。
“魔神……先天魔神降临!!”
有后天生灵神明眷属四散奔逃,宛如默蚊蚂蚁,在何港脚下乱窜。
他在这天庭之中,的确是强大得宛如先天魔神。
抬手间,便可使天翻使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