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的原始社会形态也称得上奇异,既不是族内婚制度的父系社会,又不是以年长者女性为领袖的早期农耕文明母系氏族。
大荒,很危险。
没有发展农耕文明的土壤。
也没有发展畜牧文明的草原。
即使有火、有朱壤柳木、有洒不尽的热血,依旧不能改变人类孱弱的事实。
真要算来,人类至今延伸的范围,大概也不过整个大荒的百分之一。
世间何其辽阔,却无安身之处。
大荒时代,应龙庚辰纪,一零六年。
世间凶兽,已有九尊,习应龙教诲,踏足第四境化形。另有三百六十二尊,踏足第三境之间。
下界规则已定。
似乎的确是再没有人类的位置了。
却在此时,有夏子嗣后裔,名曰纣辛,徒步行走十二年,中途生食野兽、跋山涉水,从泰山之下,至建木。
纣辛此人,改良祁羲文字、令众人以兽皮遮羞、创造木石混制房屋,更从上千种毒草中寻得一味药材,可以生白骨活经络。
他被朱壤部落称为“王”。
对于大体物种相似的世界,象形文实际上会有很多共通之处。
这是巧合。
却也是必然。
如这个世界,祁羲所创文字,其中有“王”,类比地球商代甲骨文,是一把大斧的斧头部分的轮廓图形。
石斧,杀戮器械。
也代表至高无上的权利。
逐渐被人们用来称呼部落的首领。
纣辛爱世人。
他领导部落二十万人接近三十年,一直到四十五岁,都以身作则体桖民众,是贤王。
到四十五岁,纣辛深感无力。
他攀登泰山,希冀能使伏羲出世,为人族寻一片广阔的天地,却被应龙庚辰以狂风刮落,摔断了一根肋骨。
他也曾想要焚香以沟通里牺,祈祷娲神降临,对人类这弱小的种族加以庇佑。
但都无功而返。
“神有天神、人神,我与里牺为人神,人神觅超凡不可出世,你可自去极东,寻建木,往上十万里,可见天庭。”
伏羲自泰山上向纣辛降旨,以黑白狼犬托木简,为人族指出前途,
“天上有昊天上帝,名曰帝阙,曾以皮为纸画苍生,你若可见得帝阙,便可向他为人祈一片生机。”
于是纣辛向东,日夜不停,以黑白狼犬作为指引,一往无前。
终有一日,纣辛到建木。
他周身伤痕、须发皆白,却依旧脊梁笔直不曾向任何事物弯腰。
“今日,纣辛至建木!”
这垂垂老矣的王,从巨大的老狼背上落下,在这一瞬间,通灵的狼犬便咳出鲜血,倒地身亡。
十年,已经到了凡胎狼犬的寿命极限。
建木伫立在东海之滨,高不知凡几、合围不知凡几,紫色树干宛如紫气东来,有浑然天成的阶梯盘旋向上。
阶梯的最底部,有一古老而坚实的白玉烽台,不染尘埃,如龙的神明眷属卧于上。
这巨大树木的根须如地龙起伏,从树干的底部隆起,向每一个方向延伸。
建木生道果。
算是诸神之根本。
纣辛双目混浊,已然命不久矣。
他昂首望去,只见九天之上有琼楼玉宇、宫阙万间,还有悬龙飞鸟、金凤银凰。
“我到烽台十二载。”
费力地攀爬过隆起的树根,纣辛的身体有些不堪重负,他一步又一步坚定不移地向烽台走去,似乎未曾见到那上面昼夜守护的凶神恶煞。
终于,他来到烽台之前,再往前一步便是天梯。
他口中低声吟唱,
“一朝……踏上九重天。”
手中有一截闪烁着莹绿色光芒的柳条,居然宛若有生命一般蠢蠢欲动。
杀机乍现!
纣辛原本混浊而无神的双眸,刹那间闪烁冷芒!
但在此时,烽台上眷属起身。
如长蛇的身体盘旋,身上居然有烈焰缭绕,温度简直接近大日。
他们看向纣辛,开口说话,声音温和儒雅,不像骇人的龙蛇,而像神袛从天庭走出。
“你是人?”
其中一者开口询问,却也提防着纣辛手中闪烁的莹绿色光芒。
纣辛这才看清他们的相貌。
宛如无翼的应龙,只是长不过三丈,又有双臂,如阴阳双鱼一般交尾于烽台之上。
他于是回答:
“我是人。”
杀机又被隐藏。
那柳条也被收起。
这是朱壤部落唯一至宝,上面还蕴含有当初里牺造人时遗留的创世粒子。
纣辛是唯一一个能够利用这神物的王。
另一龙蛇眷属似乎在喜悦。
她说话,音如银铃:
“你可知晓华歘?”
“华歘诞伏羲、里牺二人神,里牺创世人,我名纣辛,先祖夏是里牺所创第一人。”
纣辛并不觉得天庭的生灵不知晓这些不算秘辛的信息,他如实回答。
“我等,受大日金乌帝夋、有缺道君虞所托,等候多时。”
两个独特的眷属让开一条通道,使纣辛能够踏足天梯,其中女性又说,
“天界,当有尔等一席。”
纣辛诧异。
随后漠然。
他踏上天梯,而后回首询问:
“你们可有神位?”
却见两蛇龙相视而笑,他们看上去狰狞丑陋、凶狠骇人,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那男性蛇龙说:
“我们并非神。”
“如此,我便懂了。”
纣辛颔首,他步履坚定向上攀爬,
“天庭,也并非都是神。”
他走在天梯上,看风云变幻、看日出扶桑、看悬龙掠过,也看道果初生。
这便是建木。
通天地!
诸神也便是使他们的眷属通过这建木去到下界,掠夺婴孩以作祭品!
“人本该顶天立地、披荆斩棘,以自身之伟力为自己寻找生机之所。而今,却要去建木上天庭,寻帝阙祈生。”
纣辛自言,眼中含泪,
“我……惭愧!”
这泪落下,随风而散。
居然被飞鸟分食。
而此时,人王纣辛登建木、上天庭之事,已被诸神所知晓。
天庭宫阙之中,帝阙举目望。
他说:
“有人王,名纣辛,要为下界人族祈一片生机。”
“下界生灵,不可入天庭。”
有神谏言。
虞神震怒,不言而以神力攻击,居然让那神明轰然倒地。
她先向帝阙欠身,而后对诸神嘲笑:
“尔等腐朽,却还畏惧有生灵在来日夺取诸神机缘!”
诸神愤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