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男子嘴角露出一抹苍凉讥嘲的笑:“洛洛,我们都被骗了,都被骗了……”
他喃喃自语,抱着少女的双臂微微发抖,“朝吻没有解药,朝吻之毒,根本无药可解,我们只是宫主不计性命的活棋,死了,便是随手可以抛弃的死棋。”
星眸被晶莹覆盖,像是点缀着万千星辰,影竹将少女摁进自己怀中,低声忏悔,“洛洛,我想早点过去陪哥哥,可我舍不得你,哪怕只能躲在暗处,与你对面不相识,能在有生之年多看你一眼,看到你安好、喜乐、顺遂、平安,我也觉得这是苍天给我的恩赐。”
……
月色朦胧,两个人影依偎在一起,仿佛是最静谧无声的誓言。
“洛洛,让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也让我彻底解脱吧。”这一声似叹息,又似凶兽自爆前最后的悲鸣。
修长冰凉的指尖带领这少女柔软的小手,缓缓抚摸过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饱满白皙的额头,英挺的剑眉,眉宇旁的碎发,轮廓深邃的脸,高挺的鼻梁,薄而润的唇,长度恰到好处的下颌……最终,落在了眼角的桃花纹上。
他阖上眸子,依依不舍的抵住少女额头,“洛洛,影煞此生理想,便是与你一世相伴,形影不离,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不要难过,我会化成清风、化成万物,守护在你身边……”
他低低叹息一声,似是无奈:“怎么办呢?我还是舍不得离你而去,洛洛,若我死了,可不可以把我的骨灰带在你身旁?求求你了,好不好?”
被男子深拥在怀里的少女,长长的睫毛突然颤动了下,眼睫湿润。
“天快亮了,瞧我,是不是还跟从前一样唠叨?你听得也烦了吧?”影竹失笑了声,点缀着钻石星辰的眼又深深看了少女一眼。
男子转过身,窸窸窣窣割肉的声响在寂静的月色中,轻的几乎被夜色吞噬。
洛枝不知道影煞在做什么?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
她想说,她不嫌弃他唠叨,她从来不嫌弃他唠叨。
她想跟他说很多话,想知道为什么朝吻无药可解,想问他从哪里道听途说到这些消息的?
她还想问,为何那夜她杀掉的会是影竹,为何他和影竹换了身份,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枝拼命地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像是上了枷锁,沉重的她根本抬不起来,急得泪花在眼里打转。
影煞,别做傻事,千万别做傻事!
温热的脸上再度伸来了一双冰凉湿濡的手,洛枝皱眉,影煞的手怎么会这么湿?两人离开野鬼湖已经有一会儿功夫了,衣衫吸了水,不使用内力的话,一时半会儿干不了情有可原,可她的手早就干透了,影煞的手怎么会这么湿濡?
脸上传来熟悉的触感,洛枝很快就察觉出影煞在做什么。
他在给她易容。
可他们的人皮面具早在阎殿时就被林殇命人搜走了,就连她靴间的匕首也被林殇收走,影煞哪里来的鲛人皮?
心底有个猜测让洛枝差点失声尖叫,可她叫不出,她也动不了,只能任由泪水在脸上滚滚而落。
“洛洛,记住我的名字,我是影煞,不要……再把我当成哥哥了。”男子的声音压抑温和,洛枝闻声,眼里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滴答滚落。
影煞神色留恋的望着昏迷的少女,抬手覆上自己的脸,点在了眼尾的桃花纹上:指腹上润着一滴泪珠,“不要哭,洛洛,我不想你为了我哭,我这辈子最忍受不了的事,就是看见你被欺负,可我以后……不能再保护你了。”
男子伸手入怀,从中拿出一根竹排,夜色里,那仿若点缀了万千星辰的双眼霎时黯淡了下来,落寞无边。
他沉默的摩挲着竹排上的禅语:“永恒无望的爱,绝望的等待。”
“洛洛,还记得我们一起去群枫山普陀寺的那天吗?我为你戴上了桔梗花,卖花的小姑娘给了我一根竹排,你想过来夺竹排,看看上面会写着怎样的禅机,我没让你看,如今……这禅机倒真是应验了。”
影煞唇角轻扯,一张血肉模糊,没了人脸的面容仰望着夜空:“神灵啊,我想忘了她,但忘不了。”
“我忍不住一直孤独,却妄想着与她形影不离。”
“洛洛,若有下辈子,我一定会替你挽上最美的新娘髻”。
身边人影一空,洛枝的心像是被一双大手无形的撕裂出了一条血口子,汩汩留着鲜血,“影煞,影煞,影煞,不要,不要……影煞哥哥……不要走…”
少女脸上的泪水不断滴落,咸咸的味道蔓延进心底,疼得滴血的心口被这股味道浸润,泛起生涩难言的疼痛。
不知过去了多久,身上的药力终于过了,洛枝睁开眼,看见了一缕微光。
湿濡的睫毛黏在一起,被泪水打湿了整夜的脸颊有些崩,洛枝颤抖着伸手摸上自己的脸,指尖停留在了眼角的位置,心中的悲拗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这不是她的脸,不是影竹的脸……
洛枝无声的张开唇,双手捂住脸,瘦弱的身影在微光中轻颤。
片刻后,巷道矮墙上,已经空无一人。
搜寻洛枝和影竹的绝活宫门徒整夜未曾休息,火把的数量越聚越多,照亮了半片天空。
谁都不敢松懈,少城主心情不好,昨夜已经杀了好几个稍露倦态的绝活宫门徒,手段极其残忍。
即便他们现在已经疲惫不堪,但没有一个人敢露出倦意,纷纷精神抖擞的继续在绿林镇的各条街道穿梭。
“少城主,十八匪寨和各处山岭也都搜过了,没找到他们的踪影。”
“少城主,这边也没有!”
“这边也没发现!”
一道又一道的通传声让林殇的脸色愈发阴沉:“难道他们长翅膀飞了?天已经亮了,他们绝对没有逃出荒城,继续给本少城主搜!”
“是!”绝活宫门徒岂敢忤逆林殇的意思,连忙继续带人挨家挨户搜了。
“少城主,这几日您为城主搜寻女子,未曾好好歇息,不如先回城主府,若有消息,属下立马汇报。”森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