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碾制造的危机很快便惊动了大衍皇城。
他逃出顺安王府后迅速遁向了西门，王刚追踪出百里外失去了他的身影只能返回。
远在翰江平原军帐中听闻此事的沐辰和君康两位雪卫长不禁面露古怪。
大将军之举何意？
他俩是知晓金碾是在阅览完大将军的密令后才离开的。
不过面对嬴玄派人的询问，二人都回答不清楚此间发生了什么，说金碾是自己离开军帐的。
嬴玄只能给北疆书信一封将此事告知苏雄，并在大衍诸州发布榜文通缉令！
此刻。
顺安王府中。
墨雅眉头紧蹙，正用圣痕的力量感知着苏谦陌的身体。
许久她停下来疑惑道:
“无双身体无碍，只是小拇指侧沿有一道细微的口子，不知道是不是金碾留在来的。”
“应该是。”叶沁抓着苏谦陌的手找到那道口子看了看，伤口已经粘合起来，只能感慨苏谦陌的体魄恢复自愈力惊人。
慕容菲神情复杂，大有物是人非的感觉。
“金碾为何这个时候动手针对无双呢？原本他还在府上住过一段时间，那些日子无双与他天天把酒言欢，而且在无双出事后，他还经常提醒我和嬛妹无双没事的。”
嬛嬛猜测道:“他有没有可能是大化派来的奸细，先逃到西边的沧澜王国然后折转到大化。”
“或许不是。”叶沁此前总觉得苏谦陌的表现有些怪，或许这里面也有大将军的指使。
只是大将军为什么会让无双隐忍呢？
首先，金碾一定是深受大将军和无双的信赖，不然当初无双在春雪楼遇险，北疆驻军中四五个武王，大将军也不会派金碾过来。
或许具体什么原因也只有无双知道了，他一定跟大将军达成了某种协议，可他的行事又不像能耐得住寂寞的风格。
墨雅将众女的神色尽收，她安慰道:“大家想那么多干嘛，等子佩小妹妹回来我们不就知道了。”
之前。
苏谦陌出事后第一时间，嬴子佩便带着自己的护卫返回了皇宫，她需要跟父皇问清楚为什么总有人想害她的驸马，顺便多带点护卫过来。
不过。
嬴子佩见到嬴玄之后还没来得及询问，便被一道喜讯冲昏了自己的目的。
嬴玄见来人推门而入，他抬头呵呵一笑道:
“是佩儿啊，你来的正好，我刚派人出去寻你们过来呢。”
嬴子佩噘着小嘴开门见山:“父皇，无双哥哥那边怎么回事，皇城不是有强者坐镇么，还让金碾给跑了。”
“那件事父皇让人去处理了，刚才大宗卿来过一趟，他说二月十八是个好日子，到时候无双就能娶你过门了，开不开心？”
恰巧此刻。
嬴子衿也走了进来。
“父皇唤儿臣何事？”
嬴玄又复述了一遍。
“父皇不会是湖弄儿臣和皇姐的吧？”嬴子佩有些不太相信，这个节骨眼上驸马怎么娶她们？
嬴玄笑了笑:“君无戏言，父皇骗你们作甚？”
“太好了，我要把这件事告诉母妃。”嬴子佩兴致冲冲地跑了出去。
“这丫头…”嬴玄无奈地摇了摇头，她都要嫁人了还是这般莽莽撞撞的。
他又看向大女儿，见起低垂头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
“衿儿不高兴么？你应该比你皇妹更开心才对啊。”
嬴子衿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讲出来，反正迟早要面对。
“父皇，儿臣不愿嫁给苏世子。”
“哦？为什么。”嬴玄眉头一挑，“说来衿儿这些日子在翰江沿岸执行的那道赊恩令反响不错，好多地方官员在奏折中提及了此事。”
嬴子衿笑道:“这还要多亏父皇前段时间对儿臣的支持呢。”
“这中间还有朕的事？”嬴玄来了兴趣，“衿儿不妨说说看。”
于是。
嬴子衿将自己从苏谦陌那里学来的一切全部用自己的方式讲了出来，并且把这些天赊恩令的推动进度也详细到了每一步流程，还有各阶级层面的情绪反馈…
听完后，嬴玄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大女儿，可惜了，若她为皇儿，朕也能彻底放心了。
若是把皇位传给她…
嬴玄很快摇了摇头，不太行，衿儿为女身，恐怕镇不住那些世家。
他也了解如今朝堂的局势，三重臣没有站队，其余文官绝大多数支持嬴赟，武将那边又支持嬴战。
结党营私在任何一个皇朝都是不被允许的，但嬴玄在位这二十余年不一样。
他当初因为出世大武王的缘故上位，后又放权无为而治，所以皇后党和贵妃党最为活跃。
反倒是皇贵妃因为膝下只有一个子佩的缘故，所以对朝堂内外的事情都不感兴趣。
嬴子衿将父皇落寞的神情看在眼里，她已经了然，父皇还是偏向太子皇兄多一点的，既然这样…
“父皇，儿臣以为大衍此刻正值多事，所以还不想嫁为人妇。”
“也罢，有你帮衬着赟儿，朕也心安。”
果然，父皇是这样想的。
嬴子衿退身离开御书房。
她出来后看了眼天，灰蒙蒙的，好像是要下雪了。
应是新年的第一场雪。
嬴子衿整理了一下心情，朝璇宁宫走去。
另外一边。
嬴子佩扑在姒怡璇的怀中抱得很紧，下巴都快要扬到天上去了。
“母妃，我马上就要嫁给驸马成为顺安王府的女主人啦！”
“咯咯，我的乖宝好厉害哦！mua，亲一个。”姒怡璇装作第一次听闻这件事一样。
其实先前嬴玄也让宫女将此事分别通知了她和皇后。
“嘻嘻，母妃好痒哩，放我下来，我要回王府把这件事告诉叶沁。”
“唉…”
姒怡璇叹了口气松开嬴子佩。
“母妃何故叹气？”
姒怡璇悠悠道:“乖宝已经好几天没陪过母妃了，等你过门后恐怕见母妃一次就更难了。”
“不会呢，我会常来啦…”嬴子佩笑嘻嘻应了句，她正要挥手告别突然发现母妃的眼圈有了泪雾。
“母妃，你别哭，我不走了好吧，今晚留下陪着母妃一起聊天…”嬴子佩说着说着也哭了出来。
姒怡璇是因为女儿要嫁人了，心里空落落，加上女儿过来看了她一眼屁股都没坐热就想跑。
这让她想起了这些年闲来无事看过的话本。
都说女人嫁人后心就会向着夫君，也不知道乖宝以后还会不会念叨起她这个做母妃的。
姒怡璇最先回过神来，她捧着嬴子佩的脸用手帕擦掉泪痕。
“好啦好啦，乖宝马上嫁给无双了，母妃是太过高兴才哭的呢，不关乖宝的事。”
“真的吗？”嬴子佩抬起哭花了脸哽咽着，“要不我嫁人的时候，母妃一起跟着去顺安王府住好了。”
姒怡璇犹豫了一下，“这不太好吧，毕竟本宫是你父皇的皇贵妃…”
“哼！”嬴子佩突然重重冷哼一声，“母妃果然还在惦记着我的驸马…”
“你个臭乖宝说什么呢？居然敢套路到母妃头上。”
姒怡璇被这句话搞得羞愤起来，她翻过嬴子佩的小屁蛋儿狠狠地啪打起来。
仔细想一想，两个呼吸前二人还是一副母慈女孝的温馨画面呢。
“母妃我错了，疼呢，我不管你和驸马的事情了好吧！”
“还敢胡言乱语！”姒怡璇本想装装样子，没想到这臭丫头如此口无遮拦，她这回用上了力气。
“哇…”嬴子佩这次真哭了出来。
她向来细皮嫩肉的，那里受过这样的罪，平常也就皇姐被她气急了拍打过几次，而且皇姐还舍不得用力呢。
“见过长公主殿下。”
这时，殿外响起了宫女们的请安声。
姒怡璇赶紧把嬴子佩翻过来抱好，又擦了擦她脸上滚烫的泪水小心翼翼道:
“乖宝不哭了哦，母妃错了，咱娘俩别让你皇姐看了笑话。”
嬴子佩小声抽泣着，“你就是喜欢我的驸马，我说到你心坎里去了才会打我这么疼，以前从来没有过…”
姒怡璇被气得不轻，她跟无双清清白白…个屁，反正她从来想过这种事，无双也不可能对她有想法的。
那次说来还是她主动的，才让无双感受了一下。
本来都快忘记啦，被这死妮子天天有事没事把我的驸马挂在嘴边，还说她和无双怎样怎样。
搞得她时常老是梦到那日的场景，醒来身上还出了汗，连床单都被浸湿了几次。
都怪可恶的臭宝，还有可恶的无双，他老是没事胡乱闯入自己的梦境世界干嘛！
“儿臣见过妃母。”
嬴子衿走了进来，她诧异地打量着眼圈红红的皇妹。
“衿儿来了呀。”姒怡璇温柔地抿嘴笑了笑，“你们姐妹俩这回可是得心满意足了。”
“是呢妃母，皇妹是在喜极而泣吗？”嬴子衿走过来弯下腰向上看了看低垂着脸的嬴子佩。
“呀，皇妹真得哭了！”
嬴子衿是最了解嬴子佩表情的，真哭假哭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嬴子佩断断续续地哽咽着:“皇姐是来找我一起去王府的吗？你自己去吧，我今晚要陪母妃一起睡。”
“行吧。”
嬴子衿又抱了一下嬴子佩安慰道: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皇宫距离王府也不到八里路，皇妹可以随时串门来看妃母的。”
……
顺安王府。
因为苏谦陌遇刺一事，诸女也没有心情打牌了。
她们一行人陪着苏谦陌在后花园里散步。
鹅毛大的雪花从天而降，将整个世界染成了白色。
“四师姐应该快到了吧？”叶沁问起。
墨雅:“应该快到了，二师姐和三师姐已经去了星月皇朝，等过些日子，我们也要离开了大衍了啊。”
“唉…”挽着叶沁胳膊的嬛嬛叹口气。
“怎么了？”叶沁揉了揉嬛嬛的小脑瓜。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姐姐还有圣女姐姐和柔儿姑娘…”
叶沁笑道:“她们不清楚哦，姐姐应该会尽量多回来看看的。”
“怕是难了，我第一次入圣殿要不是犯错起码得武王境才会被师尊放行，外面的世界要比大衍混乱很多的，师尊曾给我很多保命的东西。”
萧柔好奇道:“我们单独出去会很危险么？”
墨雅点点头:“当然啦，世间邪修魔人那么多，圣殿以伐魔诛邪为己任，他们肯定对圣殿恨之入骨喽，而我们圣女作为此间最特殊的存在，他们更是恨之入骨。”
嬛嬛俏脸满是担忧，“那做圣女要是被邪人抓到下场不是很惨！”
墨雅:“是啊，单单圣女这两个字就会让天下所有的男人想入非非，好在我们有圣痕可以自燃，这也是对圣女最后的保护，圣殿历史上共有三位圣女在外遇到危险迫不得已选择了自燃。”
“好可怜呐。”嬛嬛眼眸一闪一闪，惋惜不止。
“咦，是长公主来了。”墨雅突然回头。
嬴子衿走来朝四女打了声招呼，“慕容嫂嫂和可灵呢？”
嬛嬛甜甜应了句，“公主姐姐，她俩煮饭去了。”
嬴子衿点了点头凝视了一会儿苏谦陌又对叶沁道:
“我想跟你谈谈，方便么？”
“好。”
其他几女识趣地带着苏谦陌离开了。
嬴子衿深呼了一口气，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
“父皇已经确定日子了，下个月十八让我和皇妹跟无双完婚，你怎么看？”
叶沁伸手接住一片落雪，看着它在掌心化成一滴湿润没有接话。
嬴子衿解释道:“我并不是来跟你示威，也不是劝你跟无双解除婚约的。”
叶沁扭头看来，“你想表达什么直说就好，其实跟我不用绕弯弯的。”
“也好，若是没有无双恐怕你也不会耐心听我讲话。”
嬴子衿说完顿了顿走到叶沁的面前看着她认真道:“我想成为大衍女皇，需要你的帮助。”
“女皇…”叶沁想了想，“可你的性格不合适的，做顺安王妃不好么？”
嬴子衿转身看着远处的房檐，“这是无双的意思，他希望我来做，实话跟你讲好了，其实无双一直怨恨着我们嬴氏，我甚至不止一次怀疑过二皇兄和三皇兄是被无双所杀。”
叶沁追问道:“为什么会怀疑无双，他应该不是嗜杀之人。”
嬴子衿叹了口气，回忆起那天苏谦陌的坚定。
“他曾说过要给我铺路，谁挡了我，他都会用自己的方式扫清障碍，……”
嬴子衿叹了口气岔开了这个北上的话题:
“而如今，我已经得到了一部分文官和一部分武官的支持，至于三臣中，韩相已经选择支持我了，如果再得到太尉的支持，我想父皇大概率也会表态的吧。”
叶沁并没有感受到谎言的味道。
“好，既然是无双的意思，那我会跟爷爷讲的。”
“谢谢。”嬴子衿笑了笑，这笑容让漫天飞舞的雪花都显得暗然失色。
“不谢。”叶沁回以微笑，笑时犹带寒梅姿。
嬴子衿怔了一下，“你应该多笑的，笑起来很好看。”
“无双也这么说过。”
“我们能聊聊别的么？”
叶沁点点头。
嬴子衿拍打了一下发梢的雪花，“其实我有些好奇，连你这样的女孩子都被能被无双吸引到，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呀。”叶沁嘴角微微翘起，“是我的夫君。”
“咯咯咯…”
雪白的花园深处，想起了一串银铃般的动人欢笑声，是纯真的笑。
“想不到你这样冷冰冰的女孩子也会讲笑话呢。”
“不是笑话哦。”叶沁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我想无双其实过得一点都不快乐……”
嬴子衿也收起了笑容，认真地聆听起来。
花园中，时间在缓缓流逝着。
雪白染白了两女的双肩和头簪，却让她们彼此间的心灵更接近了一步。
说来，苏谦陌身边的女孩子中，也只有叶沁和嬴子衿正常一些，她们一直都没有失去过自我。
叶沁讲完后，她扭头帮嬴子衿整理了一下肩头和头发间的雪片。
“谢谢你的聆听，我以前的朋友只有一个，再认识无双之后，我才发现大家都可以做朋友的。”
嬴子衿抬头也帮叶沁轻轻拂去落雪，她笑吟吟道:
“朋友，我觉得应该是姐妹吧？其实这个臭双弟以前不是这样的，他那时眼里只有我的，我好后悔啊！”
叶沁回想起武院那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苏谦陌亲口对她说出的那番话。
“的确，他那个时候心中真得只有你，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你会把握住机会么？”
嬴子衿挺起胸脯，“当然，我肯定会粘死他，让他不要再去外面沾花惹草……”
“谎言…，你拒绝不了他的…”
“无趣，回去吃饭了。”嬴子衿伸出了手。
叶沁犹豫了一下，便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并握在了一起。
……
吃饭中间。
一个女护卫突然进来禀报。
“大夫人，门口有一位自称妙手回春的蒙面姑娘要见少爷。”
因为金碾的缘故，顺安王府也没有了往日那般可以随便出入了，即便是没有武力的熟人登门都必须得到慕容菲的肯定才会被护卫放行。
墨雅欣喜道:“是我们的四师姐来了，她现在是白头发还是黑头发？”
女护卫仔细思索了一下，“我当时没太注意，她的头发扎起来全部隐藏在雪氅的帽子中。”
墨雅起身，“这样啊，你让她进来就好，沁师妹，柔儿师妹，我先去躲一躲，黑头发的四师姐很凶残，不能让她看见我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