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华神州东——金洲沙漠。
金洲沙漠是万华神州上最大一片沙漠,触目可及,皆是永远没有尽头的黄沙,被风吹得如同金色海洋,浮现出一层层细腻优美的浪纹,像江南小姑娘夏日里的裙摆,层层叠叠。天空万里无云,被满目黄沙镀上一层昏黄,唯独天空中的烈日,永远不知疲倦地挥发着光芒与热量。
热,真的很热。
万物像被炙烤般,仿佛滴点油下来,就会“滋滋”作响。
在这片沙漠里,除了有整个万华最炽热的火沙谷外,还有许许多多凡人难以靠近的神秘所在。
比如,烈沙海。
烈沙海位于金洲以南,虽说不比火沙谷热,但同样是个人迹罕至的古怪而恐怖的地方。
一眼万里,黄沙如金,沙涛蔓延。
此处看似平静,却地如其名,如同一片沙海般,不论鸟兽人类只要一踏上去,身体便会陷入沙中,不断下沉,难以自拔,就如同沉入海中一般,因此而得名烈沙海。
除了偶有鹫鸟飞过外,烈沙海上空一如既往的苍蓝无云。
忽然之间,沙涛动了起来。原本静止的沙涛如同海浪般翻滚,仿佛地下埋藏着巨大的漩涡,天际风云变幻,桔色云朵从四面八方涌聚而来,瞬间聚成一片厚重霞云,笼罩在这沙海之上。
沙涛越转越快,似有巨物破土而出,地底沙磨之声不绝于耳,从最初的“唰唰”细声,渐渐转变成“轰轰”雷声。
不等这雷声暂歇,那些不断起伏的沙涛终于归于霞云正下方,扬起漫天金黄沙砾,一道人影突然破土骤起。
清亮的啸声响彻大漠。
霞云之中,那人影在空中一掠,稳稳落在了沙海之上。
人世历练一百八十年,闭关十五年,她终于结丹。
转眼之间,两百年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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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楼国在这片炽热荒凉的沙漠中,被美称为如海市蜃楼般的美妙国度。它位于金洲沙漠的正东方,拥有一片广阔并且湛蓝的湖泊,滋养出了沙漠中最大的一片绿洲,是沙漠上那众多部族里唯一一个能称之为国的地方。
虽比不上那万华神州的大国,但在这片沙漠中,它却是如沙中霸主般的存在。
“啊,唔!”一声张嘴讨食的声音,一声闭嘴闷物的声音,在明亮宽敞且充满异域风情的屋里响起。
这是位于蜃楼国国都最繁华地域的一幢宫殿,整幢宫宇足有三层高,屋顶尖尖,外墙金黄,与中原的建筑大相径庭,而这屋里陈设华丽异常,四角都罢放了四时猕像,让重重热浪摒在了屋外。
一身白色异族服饰的少年斜倚在青玉席的大榻上,墨黑的发丝松松绾着,垂落在脸颊两侧,衬得一张眉目如画的脸越发白皙起来。
两名侍女站在少年的左右两侧,一人手持葡萄,一人手执壶盏,身着火红的大漠舞裙,脐上嵌了小金环,镶满璀璨的碎钻。
“甜。”少年公子的笑声响起,爽朗清澈。
“嘻嘻,您也尝尝我手里的酒,更甜。”右边的侍女娇嗔一句,银铃般的声音娇俏动人,将酒杯送往少年唇边。
“好!”少年就着她的手喝下,琥珀色的酒液来不及咽下,从唇边溢出。他一笑,眼角微眯,眼珠子灵光闪闪,写满惬意舒坦,像一只偷到油的小耗子。
砰!
忽然,房门被重重推开,发出一声巨响,带着热浪的狂风涌入,明亮刺眼的阳光从门外照射进来,将微安的室内照得通透明亮。
逆光而望,门口站了一个黑漆的身影。
“祭司大人!”两个女子吓得花容变色,轻呼一声,各自抓紧了少年的衣袍。
少年拍拍她们的手以示安慰,他看向门边的身影,用稀松平常的口吻说道:“你回来了!”
“热死我了!”醇厚婉转的女声,带着一丝肆意飞扬的气息,伴随着炽热的浪潮涌进屋里,“你倒知道享受。”
那人大踏步走入,手一挥,袖风一鼓,身后两扇厚重沉实的门竟自行缓缓合上,热浪被切断,屋内仍旧如江南三月般凉爽惬意。
“痛快!舒服!有没有酒?”感受到这屋里的凉爽,她狠狠地赞叹道。
两个侍女惊诧地看着来人,她们身边的少年是蜃楼国目前最炙手可热的祭司大人,就连国王对他也恭敬有加,何曾有人这样不客气地闯入,还如此无礼的。
少年只笑不语,光线已黯,那人的面容彻底清晰起来。
她身材颀长高挑,穿着蜃楼国最常见的茜色女裙,为抵抗风沙日晒将身体遮得严严实实,衣裙的布料却不是常见的丝绸锦缎,其上流动着一丝浅浅的光华,看上去并非凡物,朱红色头巾披爻而下,将脑后发丝尽数罩起,看起来就像蜃楼国普通的年轻女子。
头巾四周点缀着金色铃铛,走起路来,一阵铃声轻响,衬出一张眉色飞扬、目光灼灼的芙蓉粉面来。
“好酒。”她走到少年身边,从侍女手中取走酒杯和酒壶,径自斟满,连饮三杯后,眉头一舒,露出惬意的笑来。
少年微微一笑,眼神仍旧落在来人身上,手轻轻一摆,摒退两个侍女,屋子顿时幽静下来。
“一别十五年,你舍得回来了?”少年眼中有些喜悦,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不满。
那女子却睨了他一下,笑道:“肥球,人间富贵虽好,到底不能长久啊!”
她扯下披巾,宛如撕去束缚一般,狠狠地丢远,朱红的头巾像火云般缓缓坠下,她身后的白发,乍然披泻。像西北的雪山,苍白悲凉又充满豪气。
转眼间两百年已逝,旧事已散,独剩漫漫前路,步步为营。
出世而修,入世而行。
她终究一偿夙愿,由修仙界回到了凡尘中,行路千万,看遍这万华神州尘世风情。十五年前,她历经生死大关,于烈沙海闭关。而今,她终于突破筑基,结成金丹,回来找他。
“何望穹,我叫何望穹。”少年笑容一滞,咬牙切齿道。
何望穹,是他为自己起的名字。他不是人,不了解人的世界。从浑沌无知的人间庸物,到灵智渐生的妖物,再到后来,妖丹生成,他都只是吃喝懒散。大概是仙丹灵药吃太多的缘故,不想有一天他竟比她还早结成妖丹,化成人形,只是出于对危险躲避的本能,他一直不以人形现世。需知修仙界中,妖丹都是上好的修炼材料,因此竟然连她也骗了过去。他无大志,只想舒服地活着。
她笑笑,也不接话,往后一倒,靠到了枕上,眼神却落在门口。何望穹望着她,不知为何,每次看她满头苍白发丝,衬着那张年轻清瘦的脸,都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仿佛时光仍旧是两百年前,他从那个满脸悲悯、一身神威的“青棱”手中,接过浑身鲜血的她。
那时他在崖底,守了她整整半年,看她满头青丝一寸寸枯萎苍白,再睁眼之时,她眼底已沉敛如冰潭,再也不是他熟悉的青棱了。
他刚想开口,忽然门口再度传来撞门之声。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