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平日里面对的多是女人,又都是些平平的小子身板,互相之间从不避讳。让小九这么一说,我也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把衣服放下来些。他小心翼翼地把剪好的浸了药水的纱布按在我肚子上。凉凉的指尖一触到我皮肤,我忍不住缩了一下。他赶紧又连说“得罪”。方才确实吓到他了,看见他鼻尖冒汗,满脸紧张,我就岔开了话题,问:“小九,你觉得都是什么人能弄到这种毒?”
“不好说,这毒的主要原料都是常见毒虫。对于懂药理毒理的人,自己配也可以——当然,胆子要够大!”他一手按着药布,一手去拿绷带,认真地仰头看着我说:“每三天来我这里换一次药。另外自己也要多加小心,记得少出汗、少摩擦,千万别去抓挠,这痛痒最多忍两个月。”
“两个月?!”就算我自己熬得起两个月,主子们也不会容许我宽袍大袖地闲晃两个月。
小九像老郎中一样板起脸来训我:“养伤治病,心急不得。”
“不是我心急,是不得已。小九,到底还有没有快点的治法?难道民间中此毒的人也能什么活计都不做了,专门静养两个月?”
他摇了摇头。“民间有民间的办法,但那不算是治,都是无医无药胡乱处理。”
“无医无药?!我知道了,小时候不小心碰到毒毛毛虫,都是用面团粘一下或者用火烤一下就好!我这些水泡是不是拿火烤焦了,再当烧烫伤治就会快一些?”
“姑娘不可!”他一下慌了。
“就这样了!我知道这不是正经法子,可是俗话说得好,‘长痛不如短痛’。放心,不用你动手!”我赶紧把他给我缠了一半的绷带都扯下来,“小九,你要是一定不让我在这里动手,我可就回牢里自己拿油灯弄了。”
“不行啊!这样不行啊!”他紧皱着眉头来按我的手。
“看样子我还是说中了!小九啊,既然不是‘不对’,那就没有‘不行’。一眨眼的事儿,别闹得外面听见!”我甩开他,去炭盆边拿了火钳去拨炭。
他阻拦不住我,只能抱着头蹲在墙角,不敢往这里看。
长痛不如短痛,但是短痛一般比长痛更剧烈。
他哭丧着一张血色全无的脸给我处理完烫伤,找出来一个树的韧皮做的小盒子让我拿回去,每天用里面的药膏涂抹几次。嘱咐完了,他用虚脱一样的声音说:“你这人,真是不讲理。”
“的确是为难小九了!”我知道我刚才的做法不讲理,但我庆幸还有这种不讲理的办法。两个月,每三天往花窖跑一趟,怎么可能不惹人注意?
“这下倒是可以吃辟毒丹消热了!是药三分毒,也别吃多了!”碰上不讲理的病人,当医生的心力交瘁。
“多谢。”我走出去,跟着等在外面的那两个鵟英卫走出花窖。刚才烫皮肉的气味他们闻到了,现在也都不太愿意正眼看我。
“接下来该去受审了么?”
他们冷着脸不回答。
我尴尬地自己笑了笑。也是,我简直傻了,他们是太子专门派来悄悄带我去看伤的,和受审根本不是一回事。我由他们带回牢房,等狱卒上了锁就直挺挺躺下来。从这里出去时候还只是长了一片莫名其妙的毒疮,小心些不碰到那块皮肤就可以,回来时候却是一个实打实的伤员了。眼下外面不急着提审也好,我也能多少恢复一下。
刚躺下一时还睡不着,我闻着自己身上的焦臭和药味,又想起了给我治伤的兰鹤舒。
两年,他用“丹哥”的名字在这个花窖里呆了两年啊。
我进宫总共五个年头,当上鸢英领也快一年了,竟然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当然,花匠们从花窖里出来时候,不是戴个笠帽在花园里弯腰锄土就是骑在树上剪枝,很少说话。我平时管好自己的人就够了,也没有理由跑到花窖里去挨个点名。但是现在想来,这些几乎面目都没有的忙人未必不能作歹。我告诉过鵟英领应该把和花有关的人都查一遍,为什么兰鹤舒还能逍遥自在地坐在自己的书案前面呢?难道,名册上根本没有什么丹哥?
兰家几代行医,活人无数,却落得这等满门鬼哭的结局。说实话我心里也觉得这事情十分不公。但是太子殿下究竟是怎么瞒天过海把兰鹤舒一个人救下来,在皇上眼皮底下藏了两年的?我这个后宫守卫竟然毫不知情?
太子殿下,您体恤兰公子可是要让七六和手下的一干人丢命呐!
花匠丹哥说,懂药理毒理的人用常见毒虫就能做出这东风起,难道他忘了他自己正是天天与草虫为伴的医界才俊?能毫无负担地对我说这些话,要么是心里坦荡,与此事毫无关系;要么是城府极深,明摆着告诉我——怀疑他也奈何不了他。
会被我拿炭火燎水泡吓得抱头面壁、魂飞魄散的人,我也暂且信他。加之他是太子费心救下的人,我不得不和他暂且站在一起。
我睁开眼睛,望着幽暗肮脏的天花板。自从进了鸢英卫,我就很明白,要尽力只做个看门站岗的人,避开后宫的一切明争暗斗,不要被任何一股波流挟裹。可是才回宫里这么几天,我已经不知不觉站到太子这一边了。
------题外话------
本章纯属胡编乱造,与医疗科学无关!请大小朋友坚决唾弃女主解决问题的脑回路,不要模仿!
本书由沧海文学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