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鹿沟村又被翻了个底朝天。
这次来的人更多:州县里的监工来了,石匠木匠师傅来了,周围村子里的劳力也来了,光头的大和尚和长胡子的老道士都来了。上次扎帐篷的空地上扎起了更多小帐篷。我娘和村里几个大婶又是在临时支起的露天大灶上忙碌。我和春花她们又拎上了送食物的篮子,只是这次没有被打扮得花枝招展,也不用跟谁行礼。
州府县府把我们这个村彻彻底底地想了起来,于是后来招兵拉夫征宫女这些事情也有我们这个小村的份了。
我就是那时候报名进了宫,成了一个红衣金盔的女侍卫。
也就是那时候,我所熟悉、所知道的事情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县里派下来记账的一个老师爷看中了我们这个村,新石鹿庙还没修完就在我们这里开了家学堂,搬来了不少书本。他说等修完了庙就辞去差事,把家整个搬到我们这来养老。我母亲不再是村里认字最多的人,见到了能人开始见贤思齐的乡亲们都想把孩子送去让他教,虽然他收的学钱很高。这位老师爷晃着脑袋说,他一家老小搬到这里没田地没生意,将来只能仰仗这家学堂吃饭,他的学问也当得起这个价钱。父亲瞅着对开蒙来说年纪已经有点大的慕逍和年纪还有点小的慕斌,迟迟定不下来应该送哪个去
那也是一个万花辞谢的暮春,地里我兴高采烈跑回家跟母亲说有银子可以送慕逍和慕斌一起去学堂了,我赚的。我跟春花、杏儿她们一起去报了名要进宫做事,报名的每家都能得一大笔银子。
结果去年秋天没打下来的那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了我脸上,一向柔声细气的母亲气得嚎啕大哭、要死要活。我捂着脸不知所措,其他人家的爹娘都为赔钱的女儿得了个好去处高兴不已,唯有我母亲在家摔锅砸盆、破口大骂,说我吃了一顿油水饭就被鬼勾走了魂,眼里只看得见荣华富贵了。
母亲说,你以为进了宫就能成那席上坐的富贵人么?将来肯定后悔莫及!
为了安抚我母亲,也为了防止我后悔莫及,父亲打听到宫里不要已经许了人家的姑娘,当天就在修庙的工人里给我找到了婆家。第二天一早就借了匹马把我送到了山后面的一个更小更偏的村庄。
可是偏偏那位好女婿也想离开这大山,出去建功立业长见识。晚上锁了屋门应该圆房的时候,他带着我跳窗逃出来,连夜步行翻山回了石鹿沟,自己也找到州府官员说要去当兵。他家一个兄弟随后追了来,他老子听说他新婚之夜主动帮媳妇逃跑的事情,气得从鹿庙房梁上爬下来,挥着一根杯口粗的椽子要打死他,从我们村头追到村尾。招人的官差去拦住他,讲了半天“好男儿保家卫国”“大丈夫何患无妻”的道理,他的气才消了。我父亲铁青着脸把我拖回家,半天都不肯和我讲话。
村里人都觉得奇怪。我们好好的一家人怎么突然都疯了,女儿也疯了,爹娘也疯了。
从过了年,爹娘就让慕逍挪到徐大户家借宿。徐大户娘子本来还不大情愿,这下却彻底不敢让他回我们这个院子来了。
鸡飞狗跳地折腾了一场,我终究还是要和其他女孩一起跟着官差走。
走前的一天晚上,父母各自告诉了我一些事情。
本书由沧海文学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