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六捏了捏手里的小蚺蛇,小声嘀咕着:“那时候大伙儿恨它,拿斧头柴刀剁烂了,也没顾得看是不是三个胆。”
“那这个赏你了,回去看看是不是三个胆,来告诉朕!还有什么,继续讲,一条都不要漏!”
“是。”她又拿夹子夹着一条蛇,拿得离自己远远的。“菜花蛇,这家伙奇臭无比!吃不得!碰都不想碰它!哎,金环蛇,找的就是它!”她把金环蛇拿在手里,又在筐里拨拉了半天,拽出另一条,喜笑颜开地说:“皇上您看,金环蛇、银环蛇都有了,都是南边有名的毒蛇!奴婢记得先前看见有五步蛇,这三种蛇的胆配成三蛇胆,就是名药!再有两种毒蛇,配成五蛇胆,就更值钱了!”
皇上一边把宜玲公主鬓边的一缕头发抿到耳后,一边笑道:“哦,那你配便是!”
“回皇上,配不得了!”八六认真地摇了摇头,说:“都打死半天了!蛇胆要现杀现取的才鲜!”
“哦,怎么取法?”
“两个法子,一是气它,拿夹子夹着它不让它动,去招惹它,蛇一生气,胆就膨胀起来了。若是不得法,就把蛇抓回来,在筐子里扣着,半个月不让它吃东西,那时候肚子空了,光剩个大苦胆!蛇胆拿出来,赶紧拿线扎上胆管儿,别让里面胆汁漏了。晒干了,等人来收。不过得是绿的才有贩子肯要,要是白的红的就白费力气了!没人收!倒霉碰上这样的,就只好自己家就着酒喝了……”
“父皇恕罪!儿臣实在有些不适,能否先告退片刻?”三皇子打断了八六的话,蜡黄着脸儿上前请罪。
“去吧!”皇上摇了摇手。
愉妃此前一直把脸拧向皇上那边,不敢往中间看。不料这时候,她突然站起身来,指着淑妃的鼻子尖声嚷道:“皇上,是金华宫!是金华宫谋害臣妾!”
“爱妃,这话从何说来?”皇上摸着三公主的头,微微朝愉妃回过头去。
愉妃的眼睛来回转着,一一审视着下面站着的各宫女眷,愤然说:“今天下午听说了赤荣宫的事情,各宫里都惶惶不安,唯独金华宫没动静!这会瑞儿又在这里做贼心虚,不是金华宫还会是谁?!”
“妹妹不要血口喷人!”淑妃上前,不紧不慢地向皇上皇后行过礼,说:“回皇上,金华宫装饰用的黄檀木天然清香,虫蛇不侵,所以臣妾不曾惊慌。瑞儿是因为这些天吃的药里恰有一味蛇胆,方才听见这丫头讲得骇人,才会觉得不适。我们母子二人并无心虚之处!”
“都好了!莞尔,先坐下!瑞儿向来身子弱,不行就去歇着吧!”皇上倒是面不改色。
“父皇!儿臣……”长公主见三皇子下去了,连忙娇滴滴地凑上前施礼。
“瑶儿,你三妹还在呢,你便要走?朕不许!”皇上看都没看长公主一眼,只盯着眼前地上的死蛇,说:“你们久居深宫,见这样的事情见得不多。今天难得有机会长长见识,给朕回去好好听着!你继续!朕要好好看看这个筐里都有什么宝贝!”
“是。”八六夹起一条蛇又立即丢了,满脸嫌恶地说:“哎呀,这个也吃不得!这条蛇身上疙疙瘩瘩的,定是肉里长虫了!”
刚才提喝蛇胆时候还在强撑着的人立即东倒西歪吐了一片,皇上却只是逗弄着宜玲公主,让她只顾格格地笑,用眼神示意八六讲下去。
八六如数家珍地点着筐子里面的死蛇,绘声绘色地讲着哪个蛇的毒是“火毒”,哪个蛇的毒是“风毒”,哪个咬了根本来不及治,蛇蜕皮时候什么样,哪些蛇不下蛋,从屁眼里直接挤出小蛇来,哪些蛇能熏成蛇干……再往南边到了麟国还有更厉害的蛇蛮子,敢在家里养大蟒看孩子,还拿毒蛇牙里挤出的毒液直接冲酒喝……等到筐子空了,旁边的宫眷都已经没了半条命,连留下的皇子们都面如土色。
这时,皇上短短一笑,说:“瞧你这丫头把地上摆的!”
八六讲话时候,无意间把一筐死蛇都归了类,一类的丢在一处,有毒的和无毒的分列左右。天色已暗,地上只剩黑黢黢的一堆一堆。皇上让宜玲公主回到愉妃那边,自己探身低头端详了一阵,说:“朕看着都大同小异,你如何分得清?”
八六愣愣地回答:“怎么分不清?每种蛇的花色都不一样!”她随手捡起两条,说:“这个是眼睛边上有黑纹儿,这个就是黑脊梁骨儿,怎么会分不清呢?”
一直端坐着的皇后皱了皱眉头,嫌恶地说:“回皇上话就好好回,不要张牙舞爪的!”
“沁儿!”皇上突然把脸转向太子妃。
愉妃瞥见皇上望向那边的眼神锐利,立即怒气冲冲地瞪着太子妃。
“啊?!父皇有何吩咐?!”太子妃之前一直静静地站在太子身后,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吐得脸黄腿软,倒被皇上这一声吓得一哆嗦。
“你不怕这个?”皇上一边问着,一边瞪了愉妃一眼,愉妃只好把已经到了嘴边的怒骂吞回去。
太子妃赶紧上前下拜,说:“回父皇,儿臣生长南边,小时候见的蛇多些,所以在各位长辈面前,不敢露怯。”
“哦,那么琮儿,你这是怎么回事?”皇上挥了挥手让她下去,饶有兴趣地看向二皇子。“你皇嫂一个弱女子都不怕,瞧瞧你那一身筛糠的样子!”
“父……父皇……”满脸冷汗的二皇子抖抖索索地跪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愉妃见状,赶紧起来替儿子打圆场,冲皇上娇声说:“陛下!若是这么些毒蛇里,哪条咬到了臣妾和玲儿,可如何是好?琮儿这是一片孝心,在为臣妾后怕!”
刚刚退下去的太子妃又迈上前来,接着愉妃的话,诚惶诚恐地说:“父皇恕罪,儿臣本以为北地干燥蛇虫少,所以未能及时把嫁妆里带的驱蛇药草拿出来,赠与各位娘娘。不想今日竟出了这种事情,都是儿臣疏忽大意。儿臣回去立即就命人送到各宫!”
愉妃听见这话就两眼一翻,背过脸去,轻蔑地说:“还没弄清楚是什么人搞的鬼,太子妃就别急着做这事后的好人了!”
这时,皇后在旁边理了理两只宽大的衣袖,微笑着说:“沁儿,你起来。且不说这宫里这么多年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就是今天出了,宫里也有的是太医,竟要你一个孩子家来操心了么?这不与你相干!你的心意本宫代各位娘娘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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