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家人在里面忙着,整条小街上突然就剩了我们两个人,没了话就有些尴尬。他低头抠着桌沿的一处缺口,我歪头看向了别处。
葱油面先端上来了,店家娘子说饼快烙得了,马上就来。
鵟英领拿起筷子把面拌了几拌,刚要吃又尴尬地往前推了推碗,礼节性地问我一句:“你先尝一抄?”
“不了。你知道,后宫里面不让吃葱韭,以后再说吧。”我望着过午烈日下睡意沉沉的街巷,打了个呵欠。他家的葱油炒得确实挺香的。
不多时,远处来了个黄瘦老头,背着个破背囊,缓缓走到面食摊子旁边,犹豫了半天才上前坐下。店家娘子给我端出烩饼来,回头看见这老头,不冷不热地招呼了一声“老人家来了?”老头也很不好意思似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摸出几个铜钱放在桌面上,辩解般地说:“带着钱的。”
店家娘子没应声,低垂着眼皮闪进后厨,端了一大碗凉饺子出来,勉强挤出笑容说:“大叔,说这话,您就见外了。”看见老人有些局促,又添了句:“今天您有口福,赶上我们饺子多包了几个。快吃吧。”
我低头尝了一勺自己的烩饼,心里就有些后悔。这东西好像也没那么好吃。罢了,别人做的和亲娘做的自然不是一个味儿。
面和烩饼都是热汤的,夏天里越吃越热。鵟英领三下五除二扒完了自己那碗面,喝了两碗茶,舒坦地狠狠擦了一阵汗。大概是觉得有些无聊,他便瞅着我问道:“你那饼好吃么?”
“就那样。”我咽下嘴里的东西,极小声地回答。毕竟是要店家专门费劲做的,再让他们听见我在这儿褒贬,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鵟英领数出饭钱来放在一边,提起茶壶来又放下了,仔细地擦了擦又冒出汗珠的额角。“我说叫你吃葱油面嘛!”
“我说不敢吃葱。”我不愿叫他在这儿等着,不说话了,埋头赶紧吃着。
“你家不阔绰!”他突然又冒出一句。
“嗯?”我满嘴是饼,腾不出空儿来说话。
“你家不阔绰。不觉得好吃也非要吃完,怕祸害了粮食,这是小户人家吃饭的习惯。”他边说边继续抠着桌面上的那处缺口。
我舀了口汤送下去嘴里的饼,苦笑着说:“你家也一样!要不根本不会喊我来这儿吃中饭,而是去个有招牌有幌子的地方,哪怕一个人吃饭,也得起码叫上四个盘儿。”
“是,我家也不阔绰。”他点点头,苦笑着说:“其实这不都是废话么!大户人家的儿女,谁出来干这个?!”
我没再应声,继续低头往肚子里收拾那碗烩饼。不能再往下闲话了,不能让他问起李慕贤爹娘是谁、她为什么进宫之类——真话说不得,假的还没编利索。
我们两个自嘲的工夫,刚才过来那个黄瘦老人已经默默吃完了。他仔细地摆好用完的碗筷,刚起来,又煞白着脸儿,捂着心口窝缓缓坐下去。
刚刚洗完碗出来的店家娘子看见这情形,吓得直接嚷了起来:“怎么回事这是?!哎,这位大叔,你这是干嘛?!你可不是要讹我们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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