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下清沟时,西天已经泛黄;冲进辰都城门里,半个天空都是殷红一片;急忙忙来在宫门时,宫里已经掌了灯火,天紫微微的。
我们交还了马匹,就匆匆差人去找大公公,打听什么时候来得及面见皇上。
回来正赶上宫里开晚膳的时候,皇上那边不方便,我们便按大公公吩咐在龙乾宫外面等着。不跟皇上回话不能回去,但是等皇上用完了晚膳,我们再回去就赶不上开饭了。等在那里,看着宫墙的颜色一分一分地变暗,我心中暗暗嘀咕着,希望哪个小姑娘能多下心,替我随便留点什么吃食。
在马背上风尘仆仆地颠簸了一天,说不累是假的。另外,我也有些日子没一连骑这么多个时辰的马了,末了这段路,腿皮开始磨得疼。站着站着,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就在这时候,鵟英领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响了。
三顶轿辇从龙乾宫门口抬出来,我们赶紧转身回避。等这队人马过了,才有个小内监来说,皇上要带两位嫔妃去花园纳凉,等安顿好了,会在那边见我们。我们两个赶紧道谢。
又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天已经几乎黑透了,总算有人来传我们。我们赶紧整整衣服,擦擦眼角困出的泪花,匆匆赶往御花园。
之前我们翻跟头惹怒福颐公主的那片空地,如今已经密匝匝种上了夜来香。盛放的花朵在灯笼光下鹅黄一片,馨香宜人。
吕美人和王美人穿戴得也十分应景,一个系着鹅黄的襦裙,一个披着鹅黄的纱衫,如同两朵夜来香成了精,变作了解语佳人。她们两个正坐在石桌边掷骰子斗双陆,为了摇出个好点数求天告地。皇上在一边竹椅上斜着身子,自己摇着扇子,听着两位美人清脆俏皮的争执声直笑。
看见我们试试探探地挪动到他视野中,皇上刻意把脸一板,佯装发怒道:“还知道回来?!朕只当是朕的后宫女官就这样叫你小子拐跑了呢!”
我们赶紧跪下,连连请罪。
“事情办得怎么样?”皇上打了个呵欠,坐正了身子。
因为还有两位嫔妃在不远处,有些话不方便说,我和鵟英领交换了一下眼神,他先沉默着把谷天丰的那封书信呈了上去。
虽然高高低低支了许多灯笼,皇上还是皱着眉头揉了揉眼睛,说:“书信明日再看吧。只说事情办成了没有。”
“回陛下,算是成了!”我小心翼翼地说。
“哼哼,好个算是成了!那朕就等着看你这个究竟算不算!”皇上又问道:“他的病养得怎么样了?”
鵟英领不敢说话,偷眼看我。我只好硬着头皮说:“谷大统领还在养病。”
“你小子不会说话么?为何不说?!”皇上带着调侃的意味拿扇子指了指鵟英领。
“陛下赐的药材放下了……书信里都写了。”
“好一个‘书信里都写了’!你们……你们两个混蛋,愈发沆瀣一气来气朕了!”皇上听见我们两个吞吞吐吐的回答,脸再也绷不住了,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
听见皇上笑,两个下棋的美人也把眼光转向我们这边。背对我们的吕美人笑道:“臣妾当是哪里又来了这么一个小子,径直就往后宫闯!原来是鸢英领!”
“哈哈哈,你们两个也学乖了,就拿这样的话来糊弄朕。”皇上笑得停不下来。
吕美人看看皇上又看看不敢抬头、惊慌不已的我们,没明白皇上在笑什么。跟着勉强笑了几声,又自己觉出不合适,只好又把头转回去看着棋桌。她低头看看棋盘,突然“哎呀”了一声,气急败坏地拍了拍腿,对着对面王美人嚷道:“你这贼妮子!竟然趁着我回头的工夫耍赖!”
王美人嘴硬地笑道:“谁人耍赖来着?!谁看见来着?!自己手气不好输了,休想赖人!”
“就是你耍赖!刚才你明明扔的不是这个点数,就是你趁我回头的工夫偷偷换了!皇上,你看她!”吕美人噘着嘴回过头来,跺着脚娇嗔道:“皇上,这贼妮子忒胆大,当着皇上的面都敢作弊!”
“皇上可别信她!自己输了不服气,就血口喷人!”王美人娇媚地白了她一眼,起身坐到皇上旁边,说:“愿意玩就要服输!哪里有只准你赢,不准别人赢的道理?!皇上你看她如此霸道,可得好好收拾收拾!”
“恶人倒先来告状!你可敢拍着胸脯说是你自己下赢的?!皇上,臣妾今日偏要收拾她!”吕美人气不过,站起来上前去挠王美人的痒。
“还敢动手!还敢动手!皇上快揭了她的皮!”王美人格格笑着往皇上身后躲,气不过又拿团扇来敲吕美人的头。
两位美人笑嘻嘻地在皇上面前佯装着追打的样子,皇上也不管,只摇着扇子看着笑,半天才想起我们来,摆摆手说:“你们退下吧!”
我们谢过恩,赶紧离开。
走到树后还能听见两位美人的莺声燕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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