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又找了个空档,跑到我屋子里来,凑过来问我,早膳时候那一出是怎么回事。
“别提了,就是吃饭时候想起来,从今春回宫以来出的这些事,几乎没有一件理出头绪的,心里有些慌。突然来传人,就紧张了一下。”我搪塞道。
“也是。”她也叹了口气。
“我现在最慌的是什么?你知道么?搜宫之后,侍卫、宫女,处死了那么多人——可是还有人敢暗中作恶。不管是有二心的一直没抓出来,还是别人看见杀了那么多人也还敢犯,都够让人头疼的。”我从早上就心不在焉,一张名单已经抄错了三遍,索性放下了毛笔,转脸直盯着二三,说:“而且,下这些命令的人究竟在哪儿,是谁,我们还是不知道。”
她伸了个懒腰,趴在我桌子上,笑道:“都是进宫这么多年的老奴才了,还这么异想天开?”
“怎么?!”我没料到她会说我异想天开,便伸手去拧她的嘴。
她打开我的手,转脸说:“你竟然还白日做梦,真的以为杀鸡能吓住猴儿!就算是我们抓到真凶了,怎么就不会出来第二个?!俗话说:无利不起早。要不是有人有利可图,谁拿性命开玩笑?只要利还在,总有不要命的!”
“好有道理。”我也偷了个懒,趴在桌子上,问她:“我且请教下二三先生,这利是什么?”
她愣了一愣,垂下眼睛,叹气说:“不知道。”
“罢了。别趴着了,让人看见不好。好像没在当差一样。”我把刚才抄错的纸撕了扔掉,重新蘸了笔开始抄写。二三站起来,径自去拿茶碗自己倒了碗水喝,又回转身来看着我,笑着说:“喂,老奴才!”
“说谁呢?!疯魔了?!”我白了她一眼,扬了扬手里的毛笔,作了个要拿墨汁子甩她的动作。
“我说,我们,不过是群奴才,看门的奴才。”她脸上带着一丝异样的微笑,说:“我们没有那么大的责任,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我想提醒你:凭我们是保证不了宫里风平浪静、一切周全的。”
我放下笔,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们,尤其是你,尽力好好当差,就够了。想着去把这么多担子都挑在自己身上,那叫自不量力,也叫忘了自己的身份。”她的笑容渐渐淡去,末了轻轻叹了口气。
我站起身来,笑着说:“谢谢你提醒。不过,有时候,我也并没想去挑起什么。只是想起身边藏着个别有居心的人,就像这屋里哪儿有只耗子,总觉得不找出来打死就心里发毛。也许,到底还是因为是个女的,胆子小吧。再说,这差本来也不是好当的。只当差,我们也已经手忙脚乱、自顾不暇了。”
“嗯,是,自顾不暇。你忙吧,我走了。当差去!”二三用发牢骚的声调说着,甩着两手出去了。
我坐下来,两手扶着额头,看着眼前空空的白纸看了半天。
被传的姑娘们已经回来了,方才还在叽叽喳喳地炫耀,说皇上一点都不凶,跟皇上说话一点都不用怕。
不知道该不该去告诉她们,天家的令人生畏,是因为定夺生死荣辱的权力,从来不是因为吹胡子瞪眼地耍威风啊。
起来伸了个懒腰,重新坐下蘸笔写字,这么一个留守皇宫的名单若是这半天还写不完,我就又要惹怒皇后娘娘了。
虽然多少次提醒自己,有些事情轮不到我操心,我也做不了什么,但心里还是一直慌慌的。我似乎有点明白顾景新学士被换成赵一峰的时候,太子妃为什么惊慌失措了。
希望这只是我们这些大惊小怪的女人在自己吓唬自己。
一定要是!
太子不是官职。
我这个鸢英领,撤下来不当,不过是换身衣服,少点俸禄,让人多看几个白眼。
太子若是当上了再撤下来,那境遇也许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一大滴墨从抖动的笔尖上掉下来,这张纸又沦落到了纸篓里。
我叹着气,起身找刀裁纸。
我一个看门的老奴才而已,说得好像我懂得这些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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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消失数月之后还坚持看我文的那位小仙女,让我看到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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