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抓紧时间把自己收拾得清爽了些,我不但活过来,还见好了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应酬就接踵而至。
因为皇上一直没发话,各位娘娘也不好擅自放赏,好几拨姑姑公公都是来问安。一模一样的话答得絮烦,我准备赶紧钻回被窝去装死,再来谁都不见了。
可是,快到傍晚时分,鵟英领过来看我了,手里还拎着瓶酒。
这真是过来探病了,还中规中矩地带着礼,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四六没当他是外人,我嘱咐她回去吃饭,她也就去了。这半天来的人谁都没说什么要紧话,但是谁都让她回避。她早就呆不住了。
屋里就剩了我们两个人。鵟英领低着个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好不容易先找了个地方放下陶瓷酒瓶。
“坐吧。”我收起一条腿来,在床尾给他腾出了一个放屁股的地方。
“你,还挺好的?”他掀起头盔的面罩,转过脸来。他眼圈周围还有些发紫的淤血,可见他经历过一场目眦尽裂的苦战,暂时没有完全缓过来。
“死了吗?”我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立即问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那谁,你把他打死了吗?”
他点了点头。
“怎么打死的?”
“不,不提了。”他茫然地摇了摇头,还是追问:“你怎么样?”
“我就这样了。”我小心地吐了口气,说:“他确实死了吧?”
“嗯,死了,我把他打死了。”他也吐了口气,疲惫地把身子弯下去,胳膊支在膝盖上,不再像见皇上见官那样挺得笔直。沉默了半天,他摇了摇头,说:“唉,你呀,怎么想出来的……”
“怪我。”我没接他的话。看着他的背影,我猜想他能明白我在说去禁军军营时候,在街上面摊发生的事情。
“不怪你。”
“怪我。”我摇摇头,说:“怪我妇人之仁。早知道,给他什么银子,让他病着就是了。怪我。”四六不知道袁落风是什么人,但是看见了他遗物里的那对双刀,从钢刃的花纹上就可以看出十分名贵。之前偶遇那次,他身上只有个破包袱,可能是因为途中困顿去把刀当了。可能,他就是拿我给他的银子去把刀赎回来的。
“不能怪你。你又不知道。”
“我知道。我其实早就知道。”我叹了口气,闭了会儿发酸的眼睛,攒足了力气才说:“以前,太子妃娘娘给我讲过这个人。我其实早就知道:他还正当盛年就白了头发,长着一副骗人的老人相。我也知道,曦国派人来杀他,如果没杀得了他,他就要来辰都复仇了。”说到这里,我歇了半天,接着说:“不知道你们看见没,反应过他是什么人之后,我先去保护的人是太子妃。可是,没想到,他刀锋一转,向着皇上去了。”
“唉。不怪你,倒是多亏你。”他缓缓摘下头盔,放在一边,转脸看着我,皱着眉问:“你究竟怎么想得出这样的法子呢?真是每回跟你一起办差都要叫你吓一跳!每回闹幺蛾子都不打招呼!”
“你不是……你不是都接住了么?”我转眼看着天花板上已经有些褪色的图案,说:“这个法子,我也是早就想好了。就是今年春里,你带我看那个墙上的箭洞之后,我就想好了。”
“你……你想的这算是什么狗屁法子啊!”他也转眼看着眼前的地,长长叹了口气。
“鵟英领!”
“干什么?”他只答应,没动弹。
“鵟英领,请受下官一拜。”我看着他的背影,说:“我说真的。你记着这句话,等我能起来了,我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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