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他一时筹措不及,把自己家存着用的冰先送到了行宫去,让皇家用着,自己再去慢慢采办。
生意的事情我不懂,可是,我琢磨着,买冰这突如其来的一茬事估计是麻烦大于利润,他累了半天没几个钱赚,等空下来就想起来皇家冰窖那一库的闲冰了。我也不知道他具体怎么想的,是不是买冰卖冰顺了手,就把皇家冰窖里面被死尸污染的冰倒出去卖了。
卖出去的冰若只是凉屋子,也倒罢了,顶多有人抱怨味道不对。谁知道偏偏被卖到了做吃食的茶楼。
可惜我不认识这姓罗的,要不我早偷『摸』告诉他一声。我倒不是心疼罗家断了财路——他家的钱本来这辈子也花不完了——我只是可惜病死的那几条人命。
“阿英,你的脸!”三皇子笑着喝了口茶,又回头咳嗽去了。
“是啊,自己的差事愁一愁也就罢了,怎么连听别人桌子上的闲话都能愁起来?”太子郁闷地放下茶碗。
“这事情,奴婢碰巧知道一二,只是在这里不便说。”
太子叹了口气,说:“老罗这事情,也是怪。罢了,等会听听你的讲论。走吧,找地方吃饭去。”
结了茶钱,在饭庄吃饭又吃了一个多时辰,吃完出来,天都擦黑了。我还担心着客栈里的东西,早就坐不住了。所以,太子一放筷子,我差点没蹦起来,又挨了太子冷冰冰的一眼。
回到客栈,把各间屋子里检查一番,好在没出什么岔子。
三皇子乐呵呵地端了盏灯到院子里,把我买回来的伞一把接一把地在地上撑开,说:“阿英挑的伞面虽然画得繁复,好在图样是‘四君子’,倒还不俗。”
“就说是女儿心思,挑来挑去,挑了最花的四把回来。”兰鹤舒说着过来,拿起画兰花的那把打起来,扭捏作态地走了两步,说:“阿英姑娘,虽然你专门替我挑了这把,我可不好意思打出去。兰草也就罢了,偏还开这么多花。”
我正在晾衣杆边上收衣裳,回头骂道:“怎么不好意思,我看你扭得挺好!”
三皇子捡起画着腊梅的那把打了打又放下,说:“我看倒还不错。花虽多,多得喜气盎然。换换样子,不错。”
太子从屋里出来,说:“刚听见屋里有蚊子叫,来把蚊香点上。”
“哎,就来。”我抱着已经干了的几件衣服进去放下,给太子房里放下蚊帐,支起蚊香点上。
太子在后面抱怨了一句,说:“这个蚊香味道真呛。”
“自然不比宫……自然不比辰都的好。”我放下蚊香盘,说:“少爷恕罪,奴婢愚笨,这些天了还改不过口来。”
“罢了。”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说:“去把三弟那间屋子也点上蚊香!收拾好了再过来。”
“是。”我赶紧拣出来三皇子的衣服送到那边,把那边铺好了床,放好了蚊帐,衣服叠起来放在包袱里,又回到太子那边听吩咐。
太子站在屋里,一脸嫌弃地拿扇子扇着蚊香烟,说:“你再铺两张床。在这儿住的日子,让鹤舒跟三弟住,你就在这里。”
“啥?!”我一下就忍不住高了声儿。
“怎么?之前不是你自己说的,夜里也得警醒着?大家聚在一处才好警醒!要不这边出了事了,你在偏房里还没听到。”
“是,可是……”
“可是什么?”
“成何体统啊!”我好不容易憋出来这么一个词。
太子不耐烦地丢下扇子,拖出凳子来坐下,准备认真同我挑理了。“三弟那边让鹤舒在,若是有个不舒服,照应起来也方便。”
“没说那边……”
“那你怎么样?睡院子里么?”太子皱眉道:“再说,刚多大会儿就忘了?孤……”说到这个“孤”字儿,他气恼地闭了嘴。
我大概是吓傻了,张嘴就说了一声“侄!”
本来觉得声音不大,没想到院子里的俩人都听见了。兰鹤舒当场就笑得蹲下了,把他那把兰花伞也掉了。三皇子本来还忍着,转过脸去拿袖子掩着脸,看见兰鹤舒的样子也憋不住了,连笑带咳嗽。
竟然随口占了太子的便宜?!我是怎么了?!我赶紧跪下请罪。
太子没好气地骂道:“滚!”
“是,奴婢这就滚!太……大公子恕罪!奴婢该死!”我屁滚『尿』流地倒退出屋去,放下帘子。
太子又没好气地在屋里喊了声:“刚才吩咐的事情没变!”
“是,奴婢遵命!”我急忙往外走,踩了自己的裙子绊了一下。刚站起来的兰鹤舒又蹲下了。我恼羞成怒地回头骂道:“有这么好笑么?!我看你这几天是刚出来,发人来疯呢!好好给自己开副『药』治一治!”
兰鹤舒捡起兰花伞挡着自己,嘻嘻哈哈地说:“就是有这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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