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心吊胆地伺候完了早饭,太子总算才跟我说了句话——他们出门办事,我留下煎药、看家。
虽然我应该坚持跟着去,否则若是在外面遇上什么危险,这算谁的?可是,现在我不敢跟太子争辩,只好答应下了。
他们这一去,直到天黑了才回来。我把这个小院里里外外收拾了好几遍,把还不多的账目来来回回算了好几遍,伸着脑袋等着。
他们一行人回来时候倒是挺高兴,一直说笑着,进门就要茶水。我匆匆倒了茶,不敢在太子面前晃悠,还是退到院子里。也不知道他们白天忙了什么事,只听三皇子说着临泽城看起来颇有意思,值得再停留几天。
我站在门外,看着屋檐下面怪模怪样的胖乎乎的月亮,想起来小时候听的一个故事。月亮姑娘找裁缝做衣裳,裁缝花了三天做起来,拿去给她试,衣裳已经瘦了。重新量了,改完再拿过去,却看见月亮姑娘又胖了一圈。改了整整一个月,月亮姑娘不是胖就是瘦,那件新衣裳到底是没穿上。
想着想着就怪害臊的。
徐大户他爹坐在碾盘上讲完这个故事,李慕贤就蹦起来嚷嚷,说做的新衣裳没穿上,现在天上的月亮嬷嬷岂不是光着屁股的!其他小孩听了也都跟着嚷嚷,后来都叫各家爹娘头红脸涨地拖回家去了。
正想着事儿,兰鹤舒溜出来了,塞给我一个干荷叶包。荷叶包还有点热乎,里面冒出来香油的气味。
“阿英,你还没吃晚饭吧?”
“你们吃了么?”
“我们吃了,你快吃吧。”他笑着掸掸身上,问:“叫你煎的药在哪儿呢?我去伺候着喝上。”
“多谢啊!”我打开荷叶,里面是几个小蒸包。我捧着荷叶送了一个到嘴里,幸亏已经不太热了,包子里面还不少汤。
兰鹤舒回头看见我吃包子的方法,笑道:“英姑娘这叫什么?这叫‘滴水不漏’?还头一次见姑娘这样整个吞包子!”
“那是你见得少!”我三下两下嚼嚼吞下去,说:“这么点的小包子还要分好几口吃么?!这样快!还省下洗手!”
“哈哈哈,姑娘高论!在下受教!”他去端出来药甑闻了闻,说:“这火候煎得稍微有点过啊,姑娘是怕不熟么?”
我刚把第二个包子塞进嘴里,听见他这么说,赶紧背过脸吐掉,回过头问:“怎么?这药让我煎坏了么?”
“药效倒是还好,就是煎久了,苦味大!三公子要多受罪了!”他端过药甑来叫我闻闻,说:“以后记着,我说几个时辰就是几个时辰,到时候端下来就是。”
“记得了,我是不知道你们几时回来,白日里怕坏了,让药又多滚了几回。”
“在下没怪罪姑娘,本来该在下留在家里熬药的——姑娘不是说了么,各人有各人该管的事情。没事,姑娘吃吧!”他端着药去温了。
我赶紧吃完这几个包子,扔了东西,洗了手,想去兰鹤舒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一进偏方,正看见他在借着火光折腾一块炭。我不动声色地凑过去蹲下,问:“你在干什么呢?”
“我看看能不能拿它当墨写字。”他有点慌,但是马上恢复了镇定。
“看手黑的!”我嫌弃地拧了块抹布给他擦手,“行李里有笔墨,又没不让你用,跟两位公子说就是了!”
“就是想写点自己的东西,不想麻烦两位公子。”
“什么?”我瞅着他的眼睛。
“脉案!”他的目光倒是没躲闪。
“脉案?三公子的?”
“嗯。不光他的,还有你的。你这个案例罕见,日后说不定能进医书呢。”
“当大夫的写这些实属正常,你用这么偷偷摸摸的么?”
“我就是不想让人问,让人看!”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严肃,说:“鸢英卫统领,那个皇宫什么样,你我二人都是知道的!虽然现在暂时出了宫……”
“怎样?”
他沉默了一阵,小声说:“不瞒你说,你们都离开皇宫去避暑之后,我又出来过两回。”
“去卧霞轩么?”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个,我并没有生气。其实,我能猜到他闲不住,只要我一走,他肯定会从花窖里出来。
“那边,我为那位娘娘重新开了安胎方。当然,你放心!我是让她去向太医抱怨头疼脑热胃口不好,教她们从这几个不同的小补方和之前的安胎药方里捡出来要用的药材凑着煎的。你放心,我走之前,她的身子是没事的。”
“别提这些了,叫谁听见都得没命!”我郁闷地摆了摆手,拿笤帚去扫他弄的那一地炭渣子。
“统领。”
“干嘛?”
“我刚才的话没说完!”
“你说!”
“我们只是暂时离宫,你不要轻松下来。”他丢下擦手的抹布,叹道:“你不要以为出来了就是离开皇宫了——那个吃人的地方,是逃不开的!”
“净说疯话!”我回头骂了他一句,随后也跟着叹了口气,说:“你也别折腾了,离了队伍,银钱在我这儿呢。纸笔我给你弄就是了。你放心,我不看,看我也看不懂。”
“多谢。”他突然抬起眼睛看着我,问:“那么,阿英姑娘,你想不想懂?我教你怎么样?”
还没等我说话,外面又响起了太子不悦的声音:“人都跑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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