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在别人船上,有些话不能说尽,更加满心盼着下船。
在南泽渡口上了岸,太子做东请周富吃了顿饭。席上,周富又再三邀请两位皇子跟他一同去望江。太子回答说:南泽集市热闹,有耍猴的,有变戏法的,想在这里等到集日,看一看再说。
这顿饭吃完,船上载的鸡鸭、药材都已经装好了车。周富也没再纠缠,给我们推荐了一家当地最好的客店,就乘上小车,带着车队往南边去了。我们也赶紧找地方租了辆马车,往南泽城里走。
过了白波泽,光景显然不同。
虽然守着这大湖,地里还有些可怜巴巴的苗,但眼睛落在哪里都看得见裸露的土。
太子放下车帘,对三皇子叹道:“‘民有饥色,野有饿殍’。咱们离这越来越近了。”
走到半路,兰鹤舒回头道:“去周大掌柜说的那家悦宾客栈么?”
“不去。”太子冷笑道:“去那里做什么?一会遇上人,随便打听家差不多的就是!”
“知道了。”
太子又朝三皇子笑,说:“咱们何必那么听话呢?”
三皇子补充道:“纨绔子弟嘛!鹤舒,照着热闹的地方去!”随后,三皇子跟我说:“一会儿到了南泽城里,阿英就出去逛一趟,在街上买点各色吃食,应用东西。”
“三公子吩咐,咱们买什么?”
“随便你买什么。比如说,买裙子,买头花!”三皇子又掀开车帘往外看着。
“买这干什么?!干花钱!三殿下,奴婢好看不了的!”我听了连连摇头。
“可不是让你白去!这趟出去,逛远点儿,看看南泽城里东西贵不贵,百姓日子过得怎么样。顺便再打听打听南泽城里有没有鸡鸭!”
这个理儿就对了。我赶紧答应下来。
“等到了地方,鹤舒歇一歇,也同我们出去一趟,去拜见那位郝医生!”太子睁眼说道。
兰鹤舒问来问去,找到一家正对大街的吉顺客栈。订了上房,东西搬进了屋子,我就领着慕斌上了街。街上人虽多,但是铺子生意并不旺。好多都关着门,买绸缎布料的铺子倒是都开着,我看着慕斌这几天脸上开始挂肉了,比刚来的时候看着滋润了不少。李老疤和苏静如的这个三儿子打小就长得好看,再好吃好喝喂些日子,该有的模样回来了,不比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少爷差。我也给他缝个小绸衫子穿!这么想着,我就领着进了一家绸布庄。
零布头里拣了半天,净是些熟褐暗紫的,一块块老气横秋,都不适合给小孩子穿。我问伙计还有没有别的,伙计爱答不理地打量了一眼慕斌,问:“给他买?”
我点点头。伙计就说他家没别的了,让我去别家买。
我见他背后架子上码着各色的整匹布料,指着里面一匹月白地的织花缎子,问这布料怎么卖。他冷冷摇摇头说:“不卖。”
“拿着银钱来的,你倒不卖,这是什么道理?”
“我们这后面都是整匹的,不裁开!”
我心里奇怪,继续追问:“扯布扯布,不让裁开可怎么扯?能有多少大户人家买布做衣裳按匹买?放着多少单小生意不做,就等那一个有的没的?”
“姑娘去别家看看吧,我们家零布就这些。”伙计干脆把我看中的那匹缎子捧到里面库房去了。”
“哎!不卖还不让看了么?!你们东家叫你这么做生意的?!”
听见我声音急了,慕斌就在偷偷拉我袖子。我也没想在街上撒泼闹事,只好回身领着慕斌,去了下一家布庄。没想到,连着走了四家,都是只卖些大大小小的零布。后面码着的整匹好料子不裁开。好歹在第四家翻出来一块豆绿软绸,够做个夏天穿的短衫。伙计又翻出棋盘大一块蓝缎子和两尺长一点红绫子来,非劝着我我一并买了,说红的拿回去做贴身肚兜,蓝的拿回去又能镶边,又能做鞋面。
我见这个伙计爱说话,就顺便问他为什么南泽这么多绸缎庄,都只卖这些七大八小的零碎布头。“难不成你们都是一个东家?”
“姑娘说笑了!”他刚要把那几块零布头包起来,又从布头堆里拽出一块黑缎子,说:“哎,姑娘,你看,这块买回去裁条小裤,裤子不怕老气!”
“小兄弟也太会卖了!罢了,拿着吧。”我哭笑不得地说:“就凭兄弟这张巧嘴,整布裁开了还愁卖不完?你家东家有什么可愁的?”
“姑娘,不是这么回事。”
“那是怎么回事?在您家店里花了这么些钱,可得知道个怎么回事。这位兄弟就给我讲个明白吧!”
他看了看左右没人,小声说:“后面摆的这些不是为了卖的,就是好看的!”
“那你们东家可是阔气,有绸不卖,就放这儿好看?”
“不是这个理儿!看姑娘买得爽快,才跟你说这一声。今年天旱,各地的夏蚕都没出多少丝。那些往年只往锦城跑的商贩,少不了也得来我们这些小地方来收货。南泽各家做丝绸生意的,都是憋着等这些人,卖大价钱呢!这不,这些摆在这儿,是叫客商看见我们家拿得出好货,肯进里面去谈。”
“不对呀!好货都摆在外面,还不叫同行看去了?”
“姑娘精明,这些就是中偏上的货色。像样的东西,都还在库房里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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