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恕罪,弟子来迟!”
韩老道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装神弄鬼的人好歹有了个托儿来帮衬,只是不知道他一个人是不是够用。
“上仙临凡降妖,龙虚观主持韩昭英迎驾来迟,罪该万死,罪该万死!”韩老道不知道什么功夫换上了鲜艳华丽的真紫九龙方丈法衣,带着同样身着盛装的弟子们爬上法台,扑到我面前就拜。
被这样一个须发斑白的老人家拜,我头皮顿时一麻,但是不能让人看出我脸『色』有变,只能继续端着架子,拖着长声回答:“事出有因,本仙自然恕道长无罪!”
“早在中秋之夜,弟子焚表祷告就得知,东荒扶桑山鸡神朱氏娘娘将于今日降临峰阴县降妖除魔。无奈弟子所在的龙虚观早已被妖人所占,一观老小都流离在外,误了迎接上仙的时辰,还请娘娘恕罪!”韩老道一本正经地拜了又拜。
龙虚观被占?!这句话听得我心里咯噔一下。他名曰云游,刻意出现在我们面前,千方百计地劝着两位皇子改变计划来峰阴对付虫神娘娘,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想借他们之手夺回自己的道观?!好你个老小子!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我继续拖着长声,说:“妖人横行,正道湮灭。韩道长回来得正是时候,速速作法镇住这个妖人的魂魄,度她重回正道,防止再有人受害。”
“上仙所嘱极是!贫道这就照办。”韩老道起身叮嘱了弟子几句。不多时,像是早有准备一样,人群里冒出来十多个道士,个个身披经衣,头戴混元巾,法器一应俱全。收拾片刻,一场声势不小的法事就做起来了。
悠扬的音乐和平静的『吟』唱倒比衙役的吹胡子瞪眼管用得多,先前为虫神娘娘的死惊慌不已的百姓现在都怔怔地看着这些道士又要干什么。情势比刚才平静了不少。
法台上给我搬了张椅子,我也就盘腿在椅子上大模大样地坐着,受用着供桌上重新给我点的香火。慕斌和兰鹤舒也混在道士里面凑过来了,分立在我两边,一个给我抱着鸡,一个给我打着幡儿。
法衣鲜艳的韩老道挥舞着八卦剑在缭绕的香烟里踏罡步斗。我故作镇定地坐看着他,心里却焦急地期待着他快使出点能让人一震的绝活儿来。正经大观里出来的老道士被一个巫婆用“纸上定鬼”之类的把戏从观里挤兑跑了,现在还拿不出点新鲜花样,也太没用了吧!
他嘴里念的那些经文我听不太分明,我只憋着一股火儿——若是这场法事做完了还不能把峰阴百姓唬住,我就不管他了,只想法子带着慕斌和兰鹤舒逃跑。太子和三皇子我还没看见,现在也没法去问——若是他们俩人有什么闪失,我跑之前还得去踹韩老道两脚。
当然,我也不是只顾同韩老道赌气。刚才看见的双头蜈蚣图案已经证明,这个虫神娘娘不仅仅是一个跑江湖耍把戏赚点钱花的『妇』人。她虽然用了姜黄、碱水这样的雕虫小技来蒙骗百姓,但是她的手段和目的绝对不止于此。她已经把甘志诚也变成了自己的傀儡。想到这里,寒意从后背油然升起。虚国那个楼九鉴究竟派来多少只“蜈蚣”?他究竟想干什么?
唉,如果太子妃娘娘在这里就好了!
皇上派人去虚国找楼九鉴问责,没找到他的人,反倒搭上了宜瑶公主去联姻。
虫神娘娘又被我几下弄死了,没法审问。
一会见到太子,太子一定会怪罪我鲁莽,没留下活口。别说太子了,我自己都怪罪自己。
突然,人群里一阵『骚』『乱』。
我赶紧回过神来,透过香烟向前望去。
已经断气多时的虫神娘娘的尸体一连抽动了好几下。
我猛然想起鵟英领跟我说过的话——“正阳宫齐道长一看就赶紧画符作法,拿桃木剑在他身上点了三下,你猜怎么着?!”
我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从一个小道士手里抢了桃木剑,跳进烟雾中,学着韩老道的样子跟他对着头手舞足蹈。借着两人走近的机会,我悄声对韩老道说:“这情形我见过,肚子往外爬蜈蚣。道长快想办法。正阳宫是用符加桃木剑。”
“贫道知道。”
“过后烧了。”
他不紧不慢地走完了他的步,才让徒弟呈上符纸开始画符。他画符的工夫,我闲着也不像是回事儿,想着一会儿要用我手里这把桃木剑,就装模作样地在给这剑上吹“仙气儿”。
韩老道按部就班画完符,贴在虫神娘娘额头正中。这一贴不要紧,虫神娘娘的尸身整个颤抖起来。为了让百姓看得清楚,我硬着头皮把她的尸身扶起来转向法台下面。
韩老道用我给他的桃木剑比划一番,对着虫神娘娘的头、胸、腹三处依次点下。
虫神娘娘毫无血『色』的嘴唇骤然张开,密密麻麻爬出来的不是蜈蚣,而是另一种毒虫——『色』泽艳丽的斑蝥。
“看,你们的仙姑就是这样一张被妖人掏空的皮囊!就是这样一个包藏毒虫的祸根!你们竟然对她言听计从!”我一边对台下喊着,一边给旁边的小道士猛使眼『色』。
毒虫要烧,但是要让下面百姓真看见、『摸』着几个。我退回烟雾后面,学着泥塑神像的样子在椅子上坐下,把兰鹤舒招呼过来轻声问:“斑蝥咬人么?咬了你会治吧?”
兰鹤舒无奈地点了点头。我又斜眼望向被师爷一等人搀扶到一边的甘志诚。虫神娘娘一死,甘志诚这个傀儡就断了线,几乎完全失了神志。鵟英领的话我记得很清楚。傀儡是楼九鉴的耳目,也是他的手脚。难道这个老怪物正在远处观望着眼下发生的一切?
猛然间,我又想起了那个会下蛊的田昭仪。她把蛊虫种在别人身上,就几乎可以为所欲为。我得防着楼九鉴这老东西用他那些蜈蚣还是斑蝥的害了甘志诚姓名。他是朝廷命官,纵是死也得死个明白。我又作威作福地抬手唤过了兰鹤舒,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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