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觉得自己喘气滚热,但也没有什么大碍。梳洗时候从脸盆水里看见脸上起了几个疖子,我就去问兰鹤舒,说这是不是他许的“走火”。
他草草看了一眼,说:“大概是的。”
“什么叫大概是的?原来你没准啊!”我叹了口气,端水去伺候三皇子洗漱了。
“看,肝火这么大,可不得好好去一去!一会儿再喝一碗,多喝水。”兰鹤打了个呵欠,把『药』甑放在火上温着了。
吃过早饭,兰鹤舒果然又唠叨着劝大家都喝点『药』。三皇子苦笑着说,看着大家都对兰鹤舒避之不及,喝『药』时候愁眉苦脸,他也不过幸灾乐祸了一分而已。
“大公子,你走火走在哪儿了?”兰鹤舒涎着脸问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无稽之谈!”太子没给他一点好脸。
“唉,这个也肝火大,还得继续喝!”
“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太子狠狠剜了兰鹤舒一眼。
“嗨,大公子说哪句不好?!偏说这句——怎么不想想说这话的桓公是怎么个下场?”兰鹤舒坐下来,摇头晃脑地说:“《黄帝内经》云:上工治未病。我这就是在治未病,不等它发作,提前把这些风啊火啊的散出来,人就好了!”
我突然想起来雨夜里下湖探测出水门那次,因为喧哗宫禁被皇后罚跪,就着凉生了一场病。那时候『药』嬷嬷开的『药』也说是“寒包火”,得全发出来才算好,弄得我又是生口疮又是流鼻血,受了好几天的罪。“你这法子也不见得高明,给我们看病的那个半路出家的老嬷嬷也会!”
兰鹤舒非说『药』嬷嬷的方子是开过了,他这个是治未病,不可同日而语。我说他就是自吹自擂。我们俩一直争论到小和尚送来早膳。
这个小和尚还不大,也就十二三的样子,规规矩矩地双手合十,说今年寺里存粮为放赈用去一些,到年底只有稀粥,让施主谅解。
正为我和兰鹤舒吵架生气黑脸的太子听到这里来了兴致,问小和尚他们寺里接济了多少灾民,都是哪儿来的。
“这个……贫僧说不清楚,施主还是去问我师父吧。”
我们吃完早饭不多时,寺里又派来了跑腿传话的小和尚,说请客人去观赏他们寺里珍藏的几件佛宝。我本来想留在屋里看家,但三皇子说来都来了,不如一起去开开眼界。
大悲寺坐落在富庶之地,寺里颇有些好东西。我们走了好几座大殿,足足看了一个半时辰。据说最珍贵的一样怕坏了,不拿出来给人看,是一位古时高僧手写的经文。看来这位高僧真是极高,那三个人没见到经文,只听了法号就赞不绝口。
我是个大俗人,慕斌是个小孩子。我们俩对僧侣们小心翼翼捧出来的那些陈旧泛黄的经卷全无兴趣,眼睛都长在那些富商大贾送来供奉的东西上。什么珍珠贝镶的佛本生故事壁画啊,什么真金宝石做给佛像穿的璎珞啊,什么高僧的舍利就一丁点黑乎乎的东西,但是装舍利的那个龛可是真精美,放到皇宫里也不输人。
慕斌指着佛桌桌围上金线绣的“雨”字,抬头看着我,意思是他认识这个字。
我乐滋滋地弯身在他耳边说:“对,这就是天上下雨的雨字,这四个字是‘慈云法雨’。‘云’你也认得吧?”
正说着话,就看见一股鲜血从慕斌鼻孔里流下来,掉在衣襟上。他自己也觉得不对,抬手去擦,愈发擦得满手都是。
“哎呀!两位公子,我带慕斌到外面去洗一洗。”我知道庙里都不愿意见“血光”,赶紧带着慕斌回去洗脸,临走没忘了瞪兰鹤舒一眼——这大概也是他那好方子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