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独自踏上荒凉的前路,心里多少有点酸酸的。在寒夜的野地里凑合入睡的那时候,愈发想念刚才做梦般的一刹那。不过,太子的这个决定真的是令我敬服。
朦朦胧胧睡了好一阵子了,突然被一阵咳嗽声惊醒。我习惯性地往三皇子那边望去,却不是他,是太子。
听见我爬起来,太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我不用管他,可是还没,又一阵更猛烈的咳嗽袭来。其他人也都醒了。
“大哥,怎么你也咳嗽上了?可是着凉了?”三皇子也跟着咳嗽了几声。
“这咳嗽听着不好,挺深的!”兰鹤舒一个咕噜爬起来。
“胡说什么?!不过是赶路赶得嗓子干!阿英,还有水么?”他刚说完就又咳嗽起来。
我抬眼望望朦胧的天色,起身说:“反正也起来了,不如我就去拾点柴火生起火来,烧点热水,大家都暖暖身子。”慕斌揉着惺忪的睡眼,嘟着嘴巴跟在我身后,一起去捡树枝枯草。
等到水烧开再凉到能进嘴的功夫里,太子得咳嗽了有几十声。一碗热水灌下去,他自己也服软了,说嗓子里沙沙地痛,有些想用手去挠,这毛病怕是来得厉害。正说着话,慕斌突然咧着小白牙笑了几声。太子转脸瞪了他一眼,又强作笑颜把他一把拎过来抱在腿上,嗔道:“笑什么?!你个小东西笑什么?!我难受怎么把你高兴成这样?!”
慕斌笑着指了指腮上。
“你个小东西,笑什么笑?”太子龇牙咧嘴地朝他伸过脸来。
慕斌伸出小手戳了戳他的腮。
“嗯?”太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皱了皱眉,问道:“我脸怎么了?”我们循声望去,现在天色亮了,我们刚看清他右腮上有鸽子蛋大的一片红,确实有点好笑。
“按着硬硬的,怕是睡着时候被什么虫子咬了。”太子问我要了镜子,自己扒着脸看了半天,放下镜子又咳嗽了一阵。
“兰公子,我这里现成这么多药,有大哥能吃的么?”三皇子忧愁地看向兰鹤舒。
“我在想呢,本来赶路受寒生点病是正常,但是现在咱们在这么个地界上生病,可别是疫病!”兰鹤舒一动不动地歪坐在原地,眉头也打了个大疙瘩。
“还不用吃药吧?我多喝点热水,扛一扛说不定就好了。”太子嘀咕着。虽然热水一碗碗灌下去,但咳嗽反而一次急过一阵。
赶路赶到中午,慕斌正含着一嘴饭的时候,突然咳嗽起来,饭喷了一地,差点呛到。我赶紧给他灌水拍脊背,问他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呛到了。慕斌自然是不会回答我的,但是三皇子在旁边警觉地问:“阿英,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我愣了一愣,方才觉得自己嗓子里似乎有点麻麻痒痒的。
这时候兰鹤舒一下子黑着脸蹦了起来,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条手绢子把脸蒙上了。
“兰小九你这是干嘛呢?要做贼?”我疑惑地损了他一句,话音刚落就跟着慕斌咳嗽起来。一行四个人同时在咳嗽,情形似乎是有点不对。
“是疫病没错了!听我的,今天先不赶路了,就地休息。我去开药伺候你们!”
“不能吧?!”太子咳嗽得已经比早上厉害,现在声音也已大变。
“三公子,你起身来到一边,也把脸蒙上!你是肺寒咳嗽,别和他们呆在一起。”兰鹤舒回头瞪着我,说:“阿英,不管怎样,你现在得听我的别胡闹,和大公子还有慕斌就在那里呆着别动。半天三个,不是疫病是什么?!”
我和太子面面相觑——我们就这样染上疫病了?!
兰鹤舒去做了一番准备,回来查看了我们一番,过了一个时辰就煎来了药。慕斌软软地斜倚在我身上,已经开始发热。太子脸上露出了慌张的神色,终于老老实实地什么都不说了。喝完了药,我笑着说了一声:“记得以往生个小毛小病,也没正经大夫开药,就是药嬷嬷胡乱开个方子喝了,放个假蒙着头睡觉。我们自己都开玩笑,不知道是药吃好的,还是睡觉睡好的。”
“有点道理。我药里加了安眠的,正是要叫你们三个什么都不干,赶紧去睡觉!阿英,你发热么?”兰鹤舒站得离我们好远。
“我发热。”我老老实实地承认,身上关节有些隐隐作痛。
“所以,你们三个,现在就给我睡觉发汗!”他一床被子抛过来,自己拉着三皇子走远了。
我怔怔地看着膝盖上这床被子,半天没敢动弹。
太子连着白了我好几眼。最终,我们像和尚坐化一样盘着腿背对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