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干咳了一声，忽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上一次遇到这种场景，是莫名其妙因为一把水晶挨了通缉，理由也是虚无缥缈的“企图伤害公主”，却给他造成了无穷无尽的麻烦，费了大把精力方才摆平，至今想起来仍然咬牙切齿。
不过上次企图坑自己的人是周圆……她已经被赶走了，她的一整个势力大概也已经被文嘉拿掉了，又是谁想动这种诡异的栽赃方式的念头？
老夫人缓缓地敲着椅子扶手：“如今你虽然算是洗清了，还与公主交好，对我们家确实是意外之喜。只不过，难免有些小人看不惯……抓住哪怕一点反常之事大做文章，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小人……比如说是谁？”陆明见老夫人绕来绕去总是不肯说正题，没办法只得直接问了。
老夫人干笑了两声，摇摇头。
“你还是别趟这浑水的好，上次，你得到什么好处了？”
……说了估计她也不会懂。思想连接？就算她再聪明，估计也理解不能。
老夫人慢慢站起身来，拿着手中的纸条，缓缓地揉成了一团，用声音很低但是完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这次堪称大麻烦，你活下来了，就说明你比你那几个没脑子的兄弟强得多。不管你愿不愿意，将来陆府这一摊子，肯定是要你来管的。我真是老了，不承认不行……”
陆明心里一动。
如果是之前，老夫人想要把整个陆府托付给他，他的第一反应一定是躲开，毕竟他最怕的，就是麻烦——而管理一个大家族是麻烦中的麻烦。
但是现在嘛。人力、帮手，多多益善。何况，他还真的不相信，陆府有陆景这家伙，能比群龙无首好到哪里去。毕竟在他手上连庆和工坊都丢了，败掉整个家产估计也不是不可能的，这么一想自己接管陆府的话很难说不是一件大好事……
对人对己，好处都不小，这个算术题很容易做。
“……还需要跟您学习。”陆明简单说了一句，但是那就足够啦，老夫人露出了非常欣慰的笑容，转身拄着拐杖走进了书房，示意陆明跟过去。
书房里陈列着一排书柜，密密麻麻放着不少书册。
“既然你答应了……这个给你，三个月内，必须通读完毕。”老夫人从桌上拿起一本薄薄的本子，估计只有十几页厚。
“三个月……时间可够？”
陆明接过本子，暗想，三分钟看完都低估了自己的阅读速度。
但是他还是打开了第一页。
每页上面只有不多几行字。粗粗一看，上面写着：
田亩，二柜，一至五排。商号，三柜，一至三排。矿业……
哗哗往后又翻了几页，陆明终于无可奈何地把目光移到了那一排柜子上面。
老夫人带着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点头：“三个月时间可够？”
“够，够……”
陆明感觉自己对这位瘦小的老太太的认知彻底改变了。
无后台，无势力，她是怎么凭一己之力经营起如此之多的生意的？其中任何一项，陆明觉得，都已经足够复杂到头痛了。
原本以为顶多就是几个矿场，几个工坊，却万万没想到她的商业帝国简直是包罗万象，什么都涉及到了。
老夫人看出了他的惊讶，摇摇头：“别有压力。这些东西，能留得住便留，留不住便算了，别在意。我都不在意。你看你那些兄弟……哪一个堪堪继承我这些心血？一个都没有……也就只有你了。”
老夫人伸出枯瘦的手在陆明背后拍了一下：“今后你尽可以随便来，不必特意来见我。这里就是你的了。”
“可是，小人不处理，总归是将来的隐患。您还是……”陆明企图说服老夫人。
老夫人摇摇头。
“那不是你能考虑的事情！那是陆府的命数。你只做好你能做的，将来万一有一天，大树倒了，你还能给你这些不成器的兄弟们撑一小片天出来，免得他们被压死，那就够了。”
她不肯多说，转身便走了，陆明也没法多问。
他先把书架上所有的东西从上到下翻了一遍，密密麻麻的账单、经营记录、人员簿册，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盖着不少章的文件。
然而神奇的是，每一份文件，字体都不一样。换句话说，并不是老夫人亲手写的。
那个矿场的头儿打算把契约交给他的时候说的话他还记得很清楚。
也就是说……老夫人从来都是放权，任由这些大小店铺场地自己监管，然后心甘情愿地和她分割利益！而她给出了什么资源和帮助呢？翻来翻去，并没有找到很明显的记录，虽然对于矿场，老夫人曾经分几次拨了一些钱过去，但是那点数目相比于矿场给她的，简直不值一提。
这不合常理！
陆明左思右想，企图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但是想了好久，很无奈地得出结论：
最可能的解释，就是老夫人的个人魅力征服了这帮商人，迷惑了这些人精，让他们忘记了唯利是图的本性——才怪！
还不如相信老夫人是超能力者，一根指头就能让胆敢不给她进贡的人身首异处。
陆明粗粗翻了一些簿册，见天色渐晚，带着来宝沿来路往回走，经过庆和工坊门口时，雨已经停了。
门口挤挤挨挨买伞的姑娘们已经尽皆散去，但是门仍然大开着，不时有顾客上门。
陆明正盘算要和他们合作的话，是应该先做车床还是直接做数字控制仪器，忽然间有一个人，匆匆跑进了门里。陆明原本打算直接走过去回家，忽然站住了。
那个人的背影他见过。
是在公主营帐碧桃遇刺的那天，其中的一个守卫。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完全是因为，他当时是跟着周方走得最近的一个士兵。然而，自从灰布条作乱之后，周方已经失踪了很久，周圆也对他绝口不提。
今天却见到了他的手下……陆明好奇心大起，跟了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