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棠说着,轻叹一声后再道:“按照你模仿出来的人设:你该是慈爱的。
那么,一个慈爱的人,在一个小姑娘撞了自己的马车后,又怎么会不下车查看?
就算你不慈爱,至少也会掀帘看一眼。
一看、一眼,就绝对能看得出:那小姑娘没死。
所以你在公堂之上根本没提到这一点,反而还认同了姚大人说丝丝小姑娘已经死了的话。你让本官怎么会不对你生疑?
你应该还备得有药物吧?假死的药物?
不过,丝丝小姑娘可能是因为太害怕了、就自己撞得闭过气去了。倒省了你的药物了。
于是,你就开始在戏台上、一曲曲地接着唱戏,一句句地提醒着:让丝丝小姑娘要听话!”
说着说着,画棠的声音就越来越冷。
“邓氏,仵作是你买通的吧?
否则:一个验了几十年尸体的老仵作,就算分辨不出人是真死了、还是闭气了,也能看得出丝丝额角上的伤痕、出血量,会不会导致死亡。
你的设计:一环套一环。
可惜,你们打听到的:关于本官的心性,却根本就只是皮毛。
你们难道不知道:本官从不去别人府上用饭的吗?
你们只知道:本官聪慧、心思缜密,且,极为关注民生,尤其是关注女性群体。
所以,在你府上用饭期间,你就一直在表现,模仿着本官的母亲在表现。
还一个劲儿地说你自己对‘慈幼司’有多好、及笄的孩子们对情感可以有多自由!
你的目的只有一个:引本官到‘慈幼司’来。”
画棠说到这儿,轻轻地摇了两下头,语气转为无奈。
道:“可你又再次忽略了一个事实。
现在的大环境下,虽然本官一直在强调:女子们要在婚事中有自主权、女子们要独立自主。
可真正能接受这些思想的、且能实施到位的,还没有多少。
你,三十多岁了,一个看起来非常有教养、传统教养的女子,又是怎么就突然接受得了的?
还就这样实施了的?让‘慈幼司’里及笄和加冠的年轻男、女孩子们,可以自由谈情感的?
本官不相信有这种可能。更主要的是:从头到尾,你一直在迎合本官的喜好。
太刻意了,知道吗?
还有丝丝小姑娘的妆扮。
你为了让本官相信:你有善待‘慈幼司’里的孩子们,所以让她穿得很好、肤色也抹得很好,甚至发上还有金饰。
可你忘了:那是‘慈幼司’,那是需要他们种地、学艺的地方!
而你自己也说了:他们有努力耕作。
那么,丝丝小姑娘是怎么能那么干净的?干净到头发丝儿里去的?!
林林总总,你就是想吸引本官去‘慈幼司’,你真的是太刻意了。
说说吧,身为苗燕琳的姑母,你是怎么与本官有如此生死大仇的?
提醒你,不要攀扯姚大人。本官相信:姚大人对你的一切、包括今日的设局,皆一无所知。”
“您、您怎么、怎么连这个也知道?”
随着画棠话音的落下,惊得邓氏也忘了哭泣。她愕然抬头,诧异地问道。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和逻辑:这一切,不是应该有姚传亮参与了才对吗?
“你嫁给姚大人不到一年吧?”
画棠迎着邓氏诧异的视线,淡淡地笑了笑,问了这么个问题。
邓氏本能地点头。
然后本能地回问:“那跟他有没有参与、有什么关系?”
就听到刑官大人再问:“你要想模仿家母模仿得像,至少得一年半。在走过来的这一路上,你提到过你的来历。
看看你那个直到现在还木讷站在一边的丫环吧,当时你说那些话的时候,就连这么木讷的丫环脸上、表情都出现了一丝诧异。
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在撒谎。
而这个丫环的存在本身,也是你的又一个破绽。以你的聪慧程度、以你的身份,带这么一个贴身大丫环进进出出?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没有问题?
而姚大人对于温柔如水的你,丝毫也没有奇怪、或者任何不对劲的表情。
说明:他认识的你,就是已经模仿后的你,也就是假的你。
而他看你的眼神,带着浓浓的爱意。甚至,还会有羞涩。
这说明:他与你成亲,应该没有超过一年。
别看他在公堂之上对你严厉,那只是他出于公心。
而有着这样公心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和你沆瀣一气、谋害本官?
他对本官敬佩、崇拜的目光,可不是假的。
至于他对‘慈幼司’。因为‘慈幼司’里的情况是真实的,而你每次到‘慈幼司’只是训话和摆谱,并且不是和他一起去的。
所以,他那么一个忙碌的人,因此根本没有发现你的真面目,就很能说得通了。”
说到这儿,画棠顿了一下,看了某个地方一眼。
然后再补充道:“最重要的:他如果和你联手,你就不用让丝丝撞马车、不用买通仵作了。
直接就可以在公堂上、给你随便加个什么罪名、让你蒙上冤屈,那么,比什么都更快捷有效。
还省了这许多的弯弯绕绕。
你并不懂吧?做得越多、痕迹越重。
还有:如果姚大人与你合谋,就不会真心地向本官求教关于律法之事、也根本就不会承认他不懂办案章程了。
他只需要唯唯诺诺、捧着本官就行了。”
说着,画棠再次看向那个地方,出声问道:“本官说得没错吧?姚大人。”
那个黑暗的角落里,随着画棠的这句问话,佝偻着走出了一道人影。
正是楷县县令——姚传亮。
此时的他满脸泪水,佝偻着腰身,仿佛背负着一座大山、压得他挺不直腰似的,慢慢地走了过来。
邓氏在看到是姚传亮后,惊呼一声:“夫君!”然后就双手掩面,再不敢抬头。
姚传亮走过来,先是对着画棠抱拳深施了一礼,说道:“感谢刑官大人缜密判断、没有冤枉下官。”
说完,再看向邓氏,走过去,蹲下身,看着掩面不敢见自己的人,轻声道:“也谢谢你,姝怡,谢谢你没有将我也拖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