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
听曲听音，这件古怪的事情，与唱曲人或是乐器有关？
如果有关，那么，就是：一个想成为名角儿的伶人，明明很优秀，却处处被压制，最后还含冤而死了？
画棠不希望是这种。
伶人之间的角逐，和大宅后院、皇宫内院之间的勾心斗角也不遑多让。
尤其是伶人，随便找一个，都能扒拉出一堆血泪来。
“冯家班”走上歧路，大概率也是被生存给逼迫的。
完全走正道、走上红角儿的，最后不是黯然魂消、就是凄凉收场。
那个圈子里，很难出淤泥而不染。
但要是真有什么牵扯到人命的案子，画棠还是会管的。
没人证、没凶器、没苦主、没尸首……哪怕什么都没有，只要她觉得有问题，都会追查一下。
想到这个建案标准，画棠揉了揉眉心。
“吃包子，这家的包子还挺好吃的。”
这时，郑佳欣挟了个白白胖胖、可可爱爱的小包子放到画棠的食碟里。
画棠收回思绪，就专心地吃起饭来。
她喜欢吃包子。
荤的、素的，大的、小的，只要不是甜的，她都爱吃。
而且每次还会吃得比较多。
经常不注意：就能吃撑的那种。
现在他们的日子算是比较安定了，只要有机会，每天早晨就都会有包子。
卫队们也跟着习惯了吃这个。
反正包子的花样多、品种多，怎么吃也吃不腻。
此时堆在桌上的，就有六种包子。大屉小屉的，都软软胖胖的令人食欲大开。
可吃着吃着，画棠吃不下去了。
茶楼、酒楼等场所，为了气氛的热闹、也为了吸引食客，会长年请一些说书的或唱曲儿的。
食客们听着，也会坐得久一些、吃得多一些。
今儿天气不错。万里晴空、一碧如洗。
早起的食客们，心情也不错。
故而：台上唱小曲儿的，也唱得格外卖力。
只是那唱的是什么？！
画棠平时并不注意那些说书的先生、或是唱曲的伶人。
她要是进茶楼，就是为了听小道消息的。会因此将听力集中在食客们的议论之上。
而这次，因为一夜被曲音搅扰、又在刻意留意起与曲子有关的事情上之后，才听出了那上面唱的是什么。
她皱起眉头，放下筷子，问向吃得不亦乐乎的卫八。
“那上面唱的是什么？茶楼里，也可以胡唱那些个吗？”
卫八听问，扭头朝台上看了一眼，再竖起耳朵听了听，然后回过头。
很随意地回答道：“几乎都是这种。不管是茶楼还是酒楼，不管是伶人还是乐妓，通常都是这类、或者与这类沾边的。”
画棠：“……现在不是前朝了，怎么还盛行这种风格？”
卫八抬眼，看了自家的大人一眼。
想了想后回答道：“不管朝代怎么变，民间的这些个存在，总是必须会有的。只要百姓们一有空闲，就总喜欢听一听。
那前朝虽然倒了，但新朝也没有什么新鲜的曲目出来，礼部还顾不上这些。
现在的百姓们又积极努力地在做事，也没人有功夫去编写这些民间的小曲儿之类的。
所以，应该没东西唱了，就还延续着之前的那些吧？
其实这么说也不太对，属下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总之，就是老百姓需要调剂？需要娱兴？或者说是喜欢？
大人，您也知道，流行的未必全是好的，但却一定是普通百姓们愿意去接受的，或者说是喜欢的。
虽然现在这样的存在、很不符合新朝向上的精神气儿，但……谁让没人管呢？
谁让肚子都吃饱了呢？”
画棠：“……”
她无言以对。
所谓饱暖思淫欲，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吃不饱是事儿，吃太饱事儿就更多。
新朝才建了几年？三年都不到。
这些人就将前朝一些腐朽的东西又拎了起来，还绵延着前朝的一些靡靡之气。
搞什么鬼？
礼部真是吃干饭的！
画棠想想就生气。
生气地道：“伶人有曲目单子，你去拿来我看一下。”
“大人……”
发现大人生气了的卫八，缩了缩脖子。
小声建议道：“民间曲乐本不入流，随便哼哼唱唱哄个赏钱儿而已。您、您就别较这个真儿了吧？”
画棠听到这话，深深地看了卫八一眼。
沉声说道：“你们觉得是小事儿、百姓们觉得是小事儿。殊不知，就是因为民间这些能深入人心、又能广为流传的小事儿，最能影响到人的精神和思想。
一个人人争先的环境中，谁稍微偷点儿懒，都会觉得羞惭；
而一个人人躺倒的环境中，谁要勤快一点儿，都会显得格格不入。
这就是大环境对一个人心性的影响。
这些曲子，就和书籍一样。其实都是最能影响人心性的存在。
往大了说：好的曲子、如同好的书籍，能令人听之、读之振奋，找到人生的目标和方向。
往小了说：也能影响一个人看待事情的方式、和处理事情的方法。
就好比：一棵树，我本来看它是昂扬挺拔的。可在听到这些曲子、看到不好的书籍、被不知不觉地影响了之后。
可能我再看它，就觉得它像个傻子、或者长满了虫子、或者枝桠太多等等。
或者一棵歪了的树，本来我对其是厌恶的，但在被影响了之后，我再看它，会觉得：它歪得还挺好看。
新朝，就像新生儿一样，我们处处鼓励百姓们学习、积极向上。
那么，他们就会像干涸了百年的土地，会不挑不拣地、吸收任何可以吸收到的东西。
而现在，给他们吸收的是什么？糜烂？浮华？奢欲？还是……”
画棠说不下去了。
她简直都无法想象：一个只顾着用最低端的方式、去影响和取悦民众们的存在，会带给国朝怎样的未来？
就因为现在的民众们喜欢那些？就不管不顾地去放任盛行着？
都瞎了吗？看不见后续的影响吗？
民众们会本能地去追逐流行，而流行的东西，上面必须要有严格的把控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