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为什么面对画大人、面对自己,季铭为何却又不想再说了呢?
“如你有冤情,此时是最好洗刷的时机,你应该相信我及我的父亲能还你清白。为何不肯再说?牢狱是什么好地方吗?你想被关到死吗?”
画棠没有忍住,一股恼儿地问了出来。
她觉得,这人真的是太矫情、太难懂了。
可季铭没有回答她。
真的一言不发就朝着门外走去。
画棠:“……”
无论是出于爱惜英才之心、还是出于公心,她都是要将这案子彻查到底的。
她绕过桌案,就想上前阻止。
忽然,门开了。
画谨年推门而入,并随身关上了门。
画棠奇怪地喊了一声:“爹?”
她爹没理她。
只微微颔首后看向了季铭。
画棠有注意到,自家爹爹的身子在微微发颤,素日里温和儒雅的面容上,此刻却俱是复杂的神色。
她的心里就是“咯噔”一声。
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让她紧紧抿起了唇角,站去了一旁。
她想听听她爹到底来干什么的。
谁知,她爹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颤抖着脚步,走到季铭面前,抬手,重重地在季铭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说了两个字:“活着!”
继而转身,大步离去。
画棠:“……”
她想追出去,脚刚抬起又放下了。
看看被甩上的房门,再看看季铭,看看季铭身上的伤。
“你不想说就不说吧,好好养伤,先活着吧。”
画棠是真的感觉自己的脑子钝掉了。
这一连串的事情让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显然,她爹已经知道了季铭的身份。但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还不得而知。
这个不重要,她爹总会说的。
想到这儿了,画棠走出去,招呼了衙差给“齐铭”换间干净舒适点的单独牢房,再请大夫为其医治。
然后,甩开大袖,找她爹去了。
可惜,爹是找到了,正一个人坐在荷花池边发呆。而话,她仍旧没有问出半句。
画棠站在一边想了想。
一咬牙、一跺脚,带上工具和四名护卫、两名衙役,骑上马,刨尸去了。
要想知道季铭究竟是不是被冤枉的,先从验尸开始!
爹说让季铭活着,这两个字,绝对不是字面意思那么简单。
她要想让季铭重燃活下去的希望,就得先查清此案!
……
两名死者都姓胡,都是胡家村的人。
胡家村离着莫县约摸十六里地。
两名衙役头前带路,一行人骑着马,飞奔在官道上。
“师爷,您就这样带着属下们直接去掘人家的坟啊?那胡老头的婆娘、和他们那儿子胡德,可不是什么省事的主儿啊。”
衙役甲犹豫了许久,跑到半路,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衙役乙一听,也再憋不住了,接口道:“是啊,那胡老太太极是泼辣,胡德又像是听不懂人话似的,只一味儿的胡搅蛮缠。
他俩每天都到衙门来闹,就非要齐铭抵命不可,怎么说都不听。
后来还是孙大人私下里给了他们二十两银子,才好说歹说地让他们把死人给抬回去下葬了。
毕竟要处决人犯,咱们也得等公函批下来才行啊。”
“可不嘛,孙大人也是太好脾气了。要依属下的,就直接给那俩一顿杀威棒,看他们还敢胡闹不。”衙役甲挥舞着拳头,一脸不忿地道。
给衙役乙逗乐了。开口道:“不是孙大人不想,而是不能。每次他们来闹,都有不少百姓们跟着来瞧热闹呢。
人家一个死了相公、儿媳、没出世的孙子,一个死了父亲、媳妇、孩子,一家人都惨成什么样儿了?
再打?再打就容易出事儿了。”
“说的也是。唉,现在可咋办?师爷,要不,您也给胡老太太一些钱吧,他们见钱眼开,会同意咱挖坟的。”
衙役乙说回正题,边催着胯下的马匹,边扭头回望他们的小师爷。
画棠则不置可否地轻“嗯”了声。
两名衙差的话,引起了她的深思。
父亲说孙宪海的政务有问题,而县衙的后院却是普普通通,并不见逾制的地方。
荷花池、景观亭、长廊之类的还很是显得有些陈旧破败。
有些官员,就是又贪又抠。
或者知道自己会被调任,就借机贪一笔走人,而舍不得付出。
何况,他人肉眼可见的破败风景,也正好能成全此类官员的官声。
那么,二十两银子对于孙宪海来说,应该没可能会轻易拿出来的。
他真的是想平息胡家人的愤怒吗?
以他县令的身份,当时就算不打胡家人的板子,也可以让人将他们请去后堂,避开听审百姓们的视线。
事后再怎么安慰、拟或是恐吓也就都随他了。
何必掏银子?还那么多?
是孙大人想维护一个好形象?可就他那样的一个人又是怎么舍得的?
还是他想保住季铭?原因呢?
此次贫富风波大战,孙大人可是世族一系的,才得以趁机升迁。
看季铭那一身被用过酷刑的样子,也不像是孙大人想要保护他的迹象。
还有:胡家母子俩……收钱就肯息事宁人、收钱就愿意让人挖坟刨尸?
这其中是不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啊?
本来她这次的打算是瞒着那母子俩偷偷开坟的,但既然有了更好的办法,她也正好可以借机试一试。
思及此,画棠习惯性地捻动起手指,才发现手里握着马缰,人还在马背上。
她揉揉鼻子,摸了摸马脖子,催马加快了速度。
……
果然不出所料。
满脸横肉的胡老婆子和一脸无赖样儿的胡德,一听要开棺就炸毛。
却在看到十两银子后就降低了声音。
最后还讨价还价,在又要了十两银子后,就屁颠颠地主动引着他们去了埋藏家人的坟地了。
胡德甚至还提出:再给他五两银子,他能帮忙一起挖。
画棠按耐下心底的疑惑,摇头拒绝了。
打发了他们母子回去,然后再让自己人将两个坟包用布幔围起来,遮挡住看热闹的人的视线。
七月初的天气,对于多山多雨的渝州地界来说,已经很是炎热。
胡老汉和其儿媳妇埋在山脚、他们自家的田地外沿。
挖开时并没有见到棺木,只有两卷破破烂烂的草席包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