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雨又开始下了起来。
绵绵密密的,如丝如雾一般。
画棠一直睡着,没有醒过。
一众随从们忙碌完了之后,也听吩咐、钻进了各自的窝棚。
楚迎月和郑佳欣,则睡去了画棠的两边。
而她们所在的窝棚前,点燃着一堆篝火。
篝火的上方,用四根木头支撑着,搭了个简易的避雨棚。
棚里,坐着三位少爷。
本十分爱洁的季悠,现在也没心思去考虑、屁股下面的木桩干不干净,画棠这个妹妹,一直揪着他的心。
季悠一会儿扇扇、一会儿又收起;一会儿又扇、一会儿又收,实在无法按耐心中的担忧和焦虑。
就问向了季铭:“子恒,你真的想就这么让画棠一直呆着这里?你就一直陪在这里?什么事情都不做了吗?
那些仇,也不报了吗?你不让我去报私仇,可你们什么也不做,又如何报得了仇?报不了,就任由那些臭虫们继续蹦哒吗?”
季铭听问,眉眼却平静。
他给火中再添了两根木柴后,才缓缓回道:“我知道你的意思。
你想借着你之前闹出来的那些案子、让画棠回去接手是吧?
画大人没了,那些世家大族为了那些案子、正上蹿下跳,闹到最后,他们就一定需要有一个像画大人一样的官员,去帮他们找出真相。
画棠有这个本事。你是这么想的吧?
可你别忘了:画棠是女子之身。那个朝堂,是绝对没有任何可能、让一名女子站去和他们共列一堂的。
那会比杀了他们还要更加难受。
不止是他们,还有所有与案子、有关无关的文武百官们,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是男子,就没有一个能够接受。
他们会群起而攻之。
包括康帝。
别说现在世族里只死了那几个人,就算是他们自己死了、就算是康帝死了,要让画棠穿官服、拜官印,去彻查,他们也不会点头的。
等等吧。
我现在只想在这儿先安定下来,等画棠自己拿了主意再说。
子钰,你要明白:宰杀程昌、剿灭匪首,不难。拼着我们三兄弟,想要暗中宰了他们,真的不难。
可真正的凶手是他们吗?
他们只是下手之人,而始作甬者,是那些世家大族、是你的父亲、康帝!
我们得有个长远盘算才行,现在,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你也不要以为:只是杀了程昌、杀了匪首,就能浇灭画棠和我心里的复仇之火。”
说完,季铭就拂了拂袍摆上的灰。
一下、又一下,却感觉像是怎么也拂不干净似的。
其实:他、还有熊庆杰,他俩,对画大人的死,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俩无法改变已经生成的既定事实,那么,在未来,他们也必须和画棠站在一起。
季悠听了,沉默了,也安静了下来。
对于画大人的死,他想揍季铭和熊庆杰。可他能真的就去怨恨他俩吗?
没办法的。
换了是他季悠自己,这结果,也跟他俩没什么差别。
不,还是有差别的。
他季悠不会像熊庆杰那么没脑子、单枪匹刀就赶往莫县;
他也不会像季铭一样任人陷害,干等着画大人来救。
看来,还真是性格决定选择、选择决定命运。
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就像季铭说的:他季悠更该揍的是他自己的爹!
季铭的话也是在提醒他:若是他季悠再跟着画棠、就得做好与他爹作对的准备。
这个,季悠不在乎。
他现在只认画棠这一个妹妹。无论画棠想干什么、他都会全力支持。
可画棠现在这样子……
他想不出办法来解决这么大个难题。
真的好气啊,他都想直接跑回大都城、跑去皇宫,干脆地把他父皇给毒死算了。
“我有办法了!”
这时,熊庆杰忽然高兴地出声。
季铭、季悠顿时抬眼向他望过去。
就见熊庆杰故作神秘地问道:“你们猜:画棠对什么事情最感兴趣?”
二人异口同声地回答:“破解案情!”
“对啊,就是破案啊,现在要想让画棠好起来,就得让她去破案啊。”
季铭:“……”
他抿紧了唇角。
季悠则拿折扇轻敲熊庆杰的脑袋。“切,你这是什么破主意?要让画棠去破案,她就首先得是官。她是女儿身,如何进朝堂?问题不还是绕回来了嘛。”
熊庆杰:“……”
对哦,他咋又忘了这茬了呢,唉,脑子果然还是不好使。
可他想帮忙啊,是真的想出把力来着。
就这么干看着,可急死他了。
“不然,让画棠女扮男装去考科举吧?大不了我们想办法贿赂一下考场搜身的人。”
季悠扇着扇子,到底还是沿着这个思路想了下去。
以前的科举考试时,进入考场前、学子们必须脱掉全身衣物进行细检。
后来就被人弹劾此举有辱斯文。
因为有考中的,后来就被人传什么这儿有痣、那儿有斑之类的,在背后笑话。
谁听到了谁不生气啊?
何况,考中了之后大概率就成了朝堂的官员,每每回想被逼赤裸的时候那份难堪,谁都想废除那条破规矩。
结果就废除了。仅仅只实行了一年,就作废了。考场搜身之时,就至少给人留下了亵衣亵裤。
摸身也会注意避开关键部位,不会太过份了。
这样的话,季悠就在想:画棠在他们的帮助下,是有极大可能混进考场的。
大人物他们买通不了,也不能去买通,但那种小兵小将,他们还是可以的。
“对!不用买通什么人,俺老熊就能解决这事儿。
大不了,俺就要个巡防校尉的职务当当去,专门负责考场安全和搜检那方面的官儿。”熊庆杰接口道。
季悠的话提醒了熊庆杰。他是季铭的副将,去年一起从边关被调回。
回来后他也赋闲在家。但现在要是只想要个校尉的小官儿,他爹会帮他搞定的。
“能别胡闹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