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画棠发现季悠有自伤行为、并且行为有些偏激、极端之后,不太赞同、也有些反感。
但她仍然很是替季悠感觉不值。
而且本质上,季悠还是一个纯净的人。
毕竟:谁都渴望被关爱、被肯定不是?
只是季悠的手段不可取了一些而已。
不过……身为王爷,做那点儿事情,真的只是自保之道而已。何况,他们本身就有特权,自己不能用律法的标准去衡量他们。
于是,画棠便转缓了语气,对季悠说道:“不是你的错。而且我的确耍了诈。若是换了不了解你的人,绝对没法让你开口。
你会给找你问话的人一种感觉:你浑身上下都是缺点、却也全是优点,他们无从下口。
问话过程中,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说到此,画棠看到季悠望过来的、由愤怒转为黯淡、再转为明亮的眼神,便用肯定的眼神,对望过去。
再道:“你有灵活的思维、聪明的头脑,面对外人,你会极快地用言行设陷,将对方的思路带偏。
就像你设计那些世家、你……你父亲一样。
而对着自己人,你是最诚挚的,当然很容易就会被套出话来。
所以,抱歉,是我利用了你的信任,让你没能扛住。”
一番起起伏伏的话,让季悠的心情上上下下。
最后,他舒心地摇起了折扇。
是的,他的问题他自己一直清楚,就是不知道怎么去改。
而在平台上的那一年里,其实他已经改变了不少。
因为对他这样的人来说,除了季子恒和熊子山、孙老管家以外,他极难再信任、和接受外人。
但在这一年里,他接受了楚迎月和郑佳欣。
刚才他的“坦白”,就是表示了已将这二女划为了朋友、可信任的范围。
还改变的有:他已经不是那么非常“爱洁”了。
他相信:自己会越变越好的。
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楚迎月看向了画棠。
什么也没问,就是温温婉婉地投了视线过去,带着笑意。
画棠看到了,直截了当地回答:“你最大的问题是不愿意说。什么都藏在心里、什么都要靠人猜。
我不猜。
如果我要问话你,我就直接问。如果我不问,你能和我熬一辈子。而我要直接地问了,你顶多是闭嘴,但你的表情、眼神会告诉我答案。”
楚迎月:“……”
她心想……
不,她不想了,她要改,要学会将想法说出来。
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点。
于是,她噏动了两下嘴唇后,就说了出来:“我改。”
画棠:“……”
她皱着杏眼,用哭笑不得的眼神看着楚迎月,问:“你改什么?”
楚迎月:“我以后会尽量用说的,有什么想法会跟你……不是,是跟大家说出来。也、也会尽量将一句话说得完整、尽量将自己的想法、完整地表达出来。
还有……还有就是,我、我会尽量不让自己的心思都挂在脸上……”
画棠就重重夸赞道:“很棒!迎月你真的非常棒。事实上,你已经改变许多了,而且这种改变是一直持续着的。
从一个入则琴棋书画、出则仆婢跟随、十指不沾阳葱水、只望斜阳叹清愁的千金小姐,到如今落落大方、自食其力。
这其中的每一时、每一刻,你都在改,而且是在做巨大的改变。
迎月,谢谢你。真的。
如果我是你,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这一步。你很棒!”
一席夸赞,将楚迎月夸得俏脸绯红。
她垂下头。
不过仅仅半息,她的头就抬了起来,强忍着不好意思,开口道:“你、你别这样夸我,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其实要说谢谢,也是我谢你、谢佳欣、谢你们所有人才对。
我的勇气,来源于你们。”
画棠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招呼大伙儿赶紧用饭,说了这么久的话,饭菜都凉了。
招呼完后,一低头,画棠就见自己的面前又多出了一碗汤。
她看向季铭。“你把我当猪养吗?”
季铭认认真真点头。
轻“嗯”了一声。
接着道:“我会亏本。”
画棠:“……”
几人失笑。
……
热热闹闹用过饭后,几人于八月四日早上,赶往了春度巷。
他们赶到的时候,因为还是晨时,那些姑娘们都还未起床,所以巷子里也很安静。
只是光线不太好、气味也难闻,路面还有些坑坑洼洼的小水坑。
整条巷子也不知道存在多少年了,院墙斑驳、偶尔有裂隙。
烟翠生前住在左边第二套院子里,路不长,但还是给季悠走得非常小心。
他拎着玉色袍摆,轻身功夫都使出来了,直接用脚尖在两边院墙上点了几点,飘了几飘,提前一步落到了第二栋小院的院门前。
抬手一推,院门就开了。
这种院门不会上锁。客人随来随走。
接不接待,只看姑娘们住的屋子门口、挂着红牌还是绿牌。
什么牌子都没挂,就是还在睡觉。
一般睡觉的时候,屋门也是虚掩,这大夏天的,敞门的更多。
反正她们自己觉得:根本也没有什么可避忌的。
即便有不守规矩和时间的客人摸了来,就于半梦半醒间、接了也就接了。只要给钱就行。
实在不给钱,她们也没法子,认命了继续睡。
青楼里的姑娘们可能还有些抱着幻想、还希翼个未来,那这些流莺,和醉生梦死也差不多远。
她们没有将来,也看不到将来。
只模糊着过一天就算一天。
很少有攒钱的。
因为钱来得容易,所以花得就快。
今儿挣得多,就好吃好喝、采买贵一些的物什;明儿挣得少,就勒紧裤腰带,冷水干饼凑和着过。
闲了还喝酒、赌钱,浑浑噩噩的。
什么时候得了要命的病了,就等死。
死了被人草席一裹,扔去乱葬岗,从此了却一生。
所以烟翠的死,根本引不起这条小巷、这个院子里姑娘们的任何在意。
她们该吃吃、该睡睡,什么都不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