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读完,画棠看着熊庆杰为曹慧和刘彩解开绳索、抽去插牌,送去人群之中。
画棠合上册子,手执铁笔、负背而言道:“百姓们,边关将士们忍饥受冻、承历苦艰,他们为的是什么?
他们远离家人、亲朋,年纪轻轻就征战沙场、与敌搏命,他们为的又是什么?
你们在大后方为针头线脑与人争执、为一言不合就凶性大发、为外面受气就回家虐待妻儿,可曾有想过他们?
他们豁血拼汗,为的就是让你们好赌嗜酒、觥筹交错、宿莺眠柳、居家不宁、与邻不睦、歧待儿女吗?
当然不是!
他们舍家弃业、他们流血流汗、他们忍着与家人的分离、在家人的殷切期盼中、忍受思乡念儿之苦。
为的就是你们的平安与和乐!!
望你们以此为念:从此待人以和、视亲以贵、珍惜自己与他人,努力生活!”
说完,画棠便行至台边,抽出两根大红色的令签,猛掷在地,大喝一声:“斩!”
苏良、马文渊的人头随音而落,血柱喷涌。
而猢狲的身体,也被熊庆杰一脚给踹去了台下。
随即,就只听到猢狲发出的凄厉惨呼之声。
而在这纷乱之际,台上的几人,跃上了屋顶,纵跃间消失了身影。
此后。
巴州州城内,便传唱起了一首小儿童谣。
幽冥堂、地府使、阎王亲自降人间;
铁判官、无常幡、女子真身惩凶顽;
百姓疾、百姓苦、百姓之命不如蚁;
百姓冤、百姓枉、幽冥之堂诉状告;
女判官、威严面、不损铁笔公正名;
女无常、冰凉手、专拘恶徒违律魂;
人间若有幽冥堂、持律护民暖人心。
人间自有幽冥在、敢叫乌霾换青天。
……
画棠几人在离开州城的时候,听到这首儿歌,画棠还瞥了季悠一眼。
季悠得意地扬眉:“怎么样?好听吧?名声这东西,就得靠咱们一边闯、人们一边口口相传的。
总不能咱们拍拍屁股走了,就很快被人给忘记了吧?
就这走十里都要半天的、千里山境之内,不想点儿法子,怎么才能传到外面去?”
一席话,说得画棠闭嘴了。
季铭倒是接口道:“也别传得太过了,要是引起朝廷太多的关注就不好了。”
“不怕,”
季悠骑在马背上,左右晃了两下后,回道:“他们哪有空关心民间说什么?再说了,就算他们听不惯,难道要和阎王抢位置?又不是得了失心疯。”
画棠听了,摇了摇头。还是劝了句:“怖生忧。若是引起他们巨大的恐慌,他们该忧虑着怎么去封百姓们的嘴了。”
“这倒是。”季悠闻言点头。
这时,楚迎月幽幽儿地来了一句:“难怪画大人不允许私下报仇。
真的,办完这桩案子、亲眼看着那些歹人们人头落地,我从来都没有觉得那么解气过。
我自己踢打过那几个歹人,可越打我心里就越气,气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现在,终于彻底舒坦了。”
“嗯嗯嗯!”
郑佳欣闻言一个劲儿地点头。
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尤其是听到百姓们的欢呼和呐喊之声,简直就像喊到了我的心里。
看着那人头滚地、血柱喷涌,我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也想高兴地蹦哒几下。
而如果是处私刑……其实,那应该顶多就是像卸了重负一般吧,或者之后会更茫然吧?
应该不会有这种快乐的,更不会有这种:因为自己的行动而感染了大家伙儿的快乐。
哎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我就觉得:咱们做得对,特别、特别对!”
几人就听笑了,纷纷出言附和。
真的,现在的他们,心里从来没有这么敞亮过、痛快过。
当然,画棠除外。
她虽然也有感同身受,只是没有他们那么强烈。
因为这:就是她爹和她的追求与理想。
“不过……我们这,算不算也是处私刑啊?”
忽然,郑佳欣想到了什么,便问了出来。
画棠被问住一瞬。
捋了下思路后,解释道:“私刑,是指不按照法律程序、法律依据,以自己的处理方式施加给受害主体的惩戒。
还有人说:私刑乃亏国律,这是对私刑的一种定义。”
没等她说完,郑佳欣便抚掌而笑道:“那我明白了。我们的所作作为,都是依据着律法来的。
而且是当着百姓们的面惩处的歹人,就不算。虽然我们不是官,但只要没有偏离律法的主旨就可以了。”
“谁说我们不是官了啊?”
季悠轻笑反驳,折扇轻点她道:“你是不是以为亲王世子、当朝王爷、骠骑将军,就是一个名头啊?”
“哈?”
郑佳欣张大嘴,困惑地道:“难道不只是一个身份名头?可以让你们什么都不用干、还专享荣华富贵的名头?”
说完,顿了一下,又改口道:“子恒和子山不是,他俩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可那不是以前的事了吗?现在就只有个名头了啊。”
季悠听完抚额。
他现在严重怀疑郑佳欣是在鄙视他。
想到这个,他捋了捋袖子,摆开架势和郑佳欣讲道理。
“王爷这个身份,是享专贵,但同样也有专权。说句不客气的话:除了皇帝的事儿他们管不着,其余的,都是可以管的。
比如:代表巡守、监督百官、督律行文、随时向陛下举诉等等。”
看着郑佳欣依旧满眼的问号,季悠想了想,换了个说法。
“你知道封地吧?若是王爷在自己的封地之内,那么,他就是自己封地内的王。
所有官员、兵士,听他命令;所有赋税那些,皆归其所有。他想怎么制定规矩,也由他。
我这个王爷没有封地,这蜀地,也不是我的封地。但我以王爷的身份、在国朝内执律公刑的话,也是可以的,能处置我的,只有皇帝。
但皇帝会因为我执律公刑就处置我吗?不会。所以在这道理上,我是站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