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朝那些死在路上的质子们,死后也都被啃噬殆尽。每一个死去的人所遭遇的,画棠都会一边验骨、一边将之说给章一鸣等将士们听。
北寥部军们听得骄傲挺胸。
徽朝将士们,听得目眦欲裂。
现在,这些将士们,真的不愿意、让那些畜牲不如的东西、就这么痛快地死去。
可他们没有时间、没有时间去慢慢折磨死那些家伙。
只能这样了。
烧掉尸体、埋掉脑袋,用最让北寥人害怕的一种死法、成全那些没有人性的畜牲。
北寥人喜欢天葬,然而,却最怕死时是被人砍掉的脑袋,更怕死后被焚烧尸体。
因为天葬、是让他们觉得更能靠近神灵;而尸体都被烧掉、就是像烟一样,再也无法投胎转世。
画棠将这些,说给了将士们听。
大伙儿听了,这才一扫满脸的遗憾、痛痛快快地刨起了坑来,
不能正面与敌人大战一场的遗憾,也因此减轻了一些。
没办法:他们人少,敌人太多,而且这儿是敌国,他们必须要利用一切手段、保存自身。
畜牲们的命、怎及他们的命于万一?
这是画棠告诉他们的话。
天亮时,季铭带人赶了过来。
他一见到画棠,就飞跃下马背、飞到画棠面前,握着画棠的双肩,将其转了几个圈、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确定其无事后才把人给松开。
画棠也乖乖地配合着季铭。
此前,他们在丰州分开。季铭等五人,带着卫队,潜入北寥,直奔去了独乐河。
而画棠则以刑部左侍郎的身份、以男子装扮,随章一鸣等人入寥,成为和谈使者。
为些,季铭还和画棠几乎吵了一架。
可画棠到底还是把季铭给说服了。
画棠说:“你不能给你父王、以及你自己脸上抹黑。那杆白色的旗帜,绝对不能插在你的背后。
如果插了,你日后登基,那就会是你一生的耻辱。
不光你不能插,就连季悠和熊庆杰也不能。熊府满门英烈,绝对不允许他背上那样的旗帜,哪怕一时半刻、哪怕事急从权。
我不同。
我要为沿路死去的那些国朝子民收捡尸骸。如果我不跟着去,谁又能分辨得出他们的尸骸?
章一鸣如果收错了岂不是要被呕死?
还有,我是女官。本就被世人所诟病。
但是:我以女子身份、出使北寥、并成功救回质子们的话,在朝堂上,我才能真正站稳。
北寥不知我是女人、但国朝的人知道,这就够了。
所以,这个荣耀,你还是让给我吧?”
季铭听完,再不争执。
只是揽紧画棠的双肩,有些哽咽地嘱咐:“你要小心。”
画棠就轻笑着、轻拍季铭的后背,叮咛道:“你们才要小心。我是使者。自古就有: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
何况:我们在独乐河附近就能再见。相信我,我会好好的。”
可季铭并无法就此完全放下心来。
该背负的、都让画棠背了,这让季铭的心痛得难以呼吸。
现在,他俩终于再次相见,两颗为彼此牵挂的心、也才终于落了地。
可惜,落得太早了。
有些只具人形的家伙,并不会遵守什么:两国相交不斩来使的规矩,也更不会遵守什么人类才有的规则。
……
北寥王帐内。
北寥王斜倚在跪坐着的、乔皇后的肩膀上,一边与众北寥大臣们欣赏着、徽朝嫔妃们的舞蹈,一边将尚延海递来的交易清单、扔到了案几上。
然后拍了拍赤裸的乔皇后、再指指赤裸且浑身带伤、机械而麻木地在跳舞的那些嫔妃,对头都不敢抬的尚延海道:
“想拿这点儿东西就换回她们?是你太瞧不起你们国朝的皇后、嫔妃,还是瞧不起我这北寥大王?
滚回去吧,告诉你们的康帝,再给送三千妙龄处子来、以及十万匹骡马。
少一个,就别怪本大王把他也抓来、封个北寥的官儿当当了。”
一路狂奔而来的尚延海,一听交换质子的条件又涨了,还是涨得这么离谱,顿时惊得抬起头来。
然后又瞬间低下,呐呐地叩头道:“求大王开恩,我国朝境地内、真的再也无法凑出那许多的骡马……”
“呵,和本大王讲条件?你哪来的胆子?能不能凑得出是你们的事情,可不在本大王考虑之列。
你们的康帝若是舍得他的皇后、嫔妃、儿子女儿、以及朝臣们伺候本大王,本大王也不介意。
滚吧,本大王没功夫和你在这儿啰唣。”
尚延海面对北寥王的咄咄逼人,膝行向后退出两步后,再叩一头、快速地道:
“大王,我朝皇帝为解您曾经痛愁、已令季庭耀之子——季铭季子恒前来。不知若是用他来交换、能否减少一些处子以及骡马的数量?”
“什么?你说谁?!”
北寥王一听到那两个名字,就像被针扎了一般跳了起来,直接跳到尚延海的面前,将其像揪小鸡仔似的、一把给揪了起来,大声问道。
季庭耀,镇定北境几十年,生生压得他们北寥动弹不动,更是打得他们节节败退、不得不放弃了北边大片的领土、压缩到了东北边。
前北寥王、现任北寥王,提起季庭耀,就恨得牙根都能渗出血来。
他们长年四处征掠,却只有在季庭耀那儿、被其给打成了望风而逃。
他们一任接一任、而季庭耀,也一任接一任。
季庭耀的儿子季子恒,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小年纪,就敢单兵突进,害得北寥损失惨重。
那之后,北寥王的王位、都因此差点儿坐立不稳。
直到季庭耀忽然就死了,而季子恒也被调回了徽朝大都城,北寥王才彻底地松了一口长气。
为此,他甚至是感激康帝的。
也是因此,他才敢挥兵南下、才有了这次的丰硕战果。
此时一听那康帝居然将季子恒给送了来,北寥王不敢相信、却已心跳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