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棠说着,往前走了一步,再继续道:“林氏,你知道吗?你刚才在招认那些事情的时候、你依旧是带着些许的得意的。
你们在那桩案子里、表现出了足够的智计,这让你们的夫君,对你们刮目相看了吧?
你们也觉得自己很厉害了吧?所以直到现在、仍然在得意着是吧?
你还在用言语诱导本官、想让本官陷入自责和愧疚,想让楚迎月和郑佳欣陷入愧疚。
可林氏你知道吗?只有有良知、有品格的人,不是像你们这样只长了人形的人、才会有自责和愧疚的情绪存在。
你们以害人为骄傲、而本官、楚迎月、郑佳欣,却以是个人而骄傲!
这一点,你比不了,你们、都比不了。”
画棠说到这儿,双手负背、昂然而立,慨然而言道:
“你们不把自己当人;你们不劝诫夫君、儿女向善;你们甚至助纣为虐、下手狠辣,那些都是你们自己的心性使然。
所以,不要再说什么:因为要以夫为天!
你看看本官、看看楚迎月、看看郑佳欣,你觉得我们三个女子、同样是女子的人,会像你们吗?
我们是人,把自己当人,当成一个独立存在的人,所以,我们能昂然立于朝堂,而你们,最终也只能落得树倒猢狲散的结局。
就因为你们没有起到规劝男子们的作用。就因为你们把一生的荣辱、喜怒,都系于一人了的缘故!
所以,你们和我们不一样,你们最终就沦落为了弃子,所以,你们现在,都必须为你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说着,画棠转换了语气,再道:“生不为自己,受刑之时,你们倒是独自承担了,本官还真是……为你们感到悲哀。”
说罢,摆摆手,示意卫四和卫六将林氏给带下去了。
林氏再没发一言,只是一直、一直、一看看着画棠。看着那样耀目、刺得她眼泪止也止不住的画棠。
她就在想:如果有来世,她,也想成为画棠那样的女子;她,应该也能成为那样的女子。
她不再会将所有的喜怒哀乐、寄托在那一人的身上。她会好好地爱惜自己、保护自己,会活出一个自己想要的模样。
她甚至可以不要荣华富贵、可以不随波逐流,只要能把自己活出一个人样儿来。
可惜……世间多的是她这一生这样的、而少有画棠那样儿的。
可惜,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有来生。
画棠望着林氏被押出去,就迎着对方的目光、目送对方出去后,转身坐回了书案后面。
她没有去安慰楚迎月和郑佳欣。
她不觉得在她说出那些话后,她俩还需要她的安慰。
画棠接着提审了陆氏。
陆氏,做为前朝吏部尚书的夫人,原本也和林氏一样,是骄傲的、自矜的。
但她没有林氏的那种、奇怪的自我逻辑,也就比林氏的承受能力要更差一些。
陆氏现在的状态,与老妪也差不多。
听到画棠提起青山书院的案子,陆氏就木然地招认了。
她带着麻木的表情、呆滞的眼神,一一招认了。
“我的女儿——潘晓霞,是我说服她的。她也因那次的事情,之后,成功成为了楚府的大少奶奶。
还有我们六大世家的姑娘们,也都嫁得很好。
只是现在,不好了,全都死了……林玉靖、晓霞、丹儿……全死了。
我知道我们错了,后悔也晚了。小画大人,你想怎么判、就怎么判吧。
小画大人,我谢谢你,替大家伙儿谢谢你。
谢谢你能救我们回来、也谢谢你:为了保全我们、为了能让我们活下去、颁布的那第一条新律令。
你用那种特别的方式、给予了我们保护和希望。我替所有受到灾祸的女子们、谢谢你。”
陆氏说完,就冲着画棠深鞠了一躬,然后就转身,让人将自己给押出去了。
画棠垂着眼眸,不再去看这样的陆氏。
她救得了陆氏这样人的命、却补不全她们千疮百孔的心。
林氏的夫君吕树贤仍然在逃跑中、与王福一样下落不明。
而陆氏的夫君潘世俊,却已然死在了北寥。
就算没死,陆氏、以及潘府,也是因被潘世俊给抛弃、而遭遇了祸殃。
这对于她们那样、全副身心都放在婆家、娘家的人来说,那才是遭受的最重的创伤。
她画棠补不了,也不想补。
画棠端起茶盏,看看情绪还沉在低谷的楚迎月和郑佳欣,问向她俩道:“你俩要不要回避一下?”
面对人犯的供述、面对人犯违律之时的各种言词和心态,如果没有一定的承受能力,真的做不来审讯这样的事务。
尤其此案还关乎到她们自身。
她、和她俩,都是该案的受害者。
人犯如陆氏般乖乖招供还好些,若是像林氏一般:一边招供、一边言语设陷打击审讯官,以楚迎月和郑佳欣的心性来说,还真的未必能一直听得下去。
也不适合再听下去。
因为下一个人犯、王氏,可能没有林氏的狡猾、但也没有陆氏的麻木。
王氏,会更直白一些,说出来的话,可能更会让楚、郑两位姑娘的心灵受创。
所以画棠想让她俩先回避一下。
“不用。”
楚迎月咬着唇瓣,忍着眼中汹涌的泪意、和内心极大的痛楚,摇头,拭干眼泪,挺起胸膛,坐回到了自己文书的书案前。
文书有两位,还有一位已经将之前人犯的供述记录好,楚迎月就将那些记录再进行整理。
她一边整理,一边轻声说着,不知道是说给她自己听、还是说给在场参与审讯的人听。
“我能行的。她们做下了恶事的人都行、我凭什么不行?她们杀了人还理直气壮、我又凭什么不比她们更理直气壮?我行的,一定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