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条律一出,国朝哗然。
从上至下,不是茫然、就是乱忙。
家中但凡有买了仆婢的,赶紧就与仆婢们将卖身契改为雇佣契。
没有仆婢的,自然就忙着凑到一块儿议论。
不得不说:此律令,让画棠被骂上了天际。
当然:骂她的,只敢偷偷地骂、只敢在心里偷偷地骂。骂得最凶的:就是高门大户、牙行青楼那类。
当然,也有捧画棠的:大半皆是女子。
尤其是未婚的女子们。简直就是喜极而泣、喜大普奔。
她们,再也不会被随意买卖了。
这是继她们生而有田开始、又一个持续且更加有力的、保护她们的举措。
她们就在喜过之后,就等啊、盼啊,盼着新的律条的再次颁布。
每一天,都生活得非常有活力、有精神!
而国朝内的颓废之气,再次被一扫而空。
看到有违法犯罪的,不是一拥而上、就是举报拿功。
举报了,是实实在在拿得到手的银两奖励。
大家没事儿就在街上溜达,感觉就跟捡钱似的盯着别人。
哪怕谁的手胡乱动一下、就会齐刷刷地、被几十双眼睛给盯着。
这让不管是有心犯案的、还是无心违律的人,都缩回了手、缩小了胆。
这条律令,真正起到了让大家互相监督、互相帮助的作用。
当然:这也让新的官衙、忙了个半死。
忙着分辨、忙着发银、还忙着巡逻、揖拿或敲锣打鼓送锦旗。
当然:在这儿就不详述了。
……
再说画棠。
季铭指着新律第二条中的:解释权归阎帝所有那句,似笑非笑地看向画棠。
画棠奇怪地反问回去:“不对吗?你是帝王,你说他们有罪、他们就有罪啊。”
季铭:“……画尚书,麻烦给解释一下行吗?”
画棠这才弯了弯眉眼,端端正正坐下。
解释道:“比如:甲把孩子卖给了乙,但不说卖、只说送。
乙呢?就给了甲五两银子。说:不是买孩子的钱,只是给甲的生活费。或者说:给甲的辛苦钱;或者说:给甲的营养费。
诸如此类。
这些在新律书中可以标明,但在那么短、那么庄重的诏告令上就不用写了。
很多的律令都是这样。发出去的比较简单,只提重点,而详细的、具体的解释:都会标在新律书中。
都会让国朝内执律人员详读、细背。
我是刑部尚书、大不过丞相、也太不过你去,我要说:解释权归我,那别人要怎么理解?
你是皇帝、是金口玉言,当然解释权得归你。
这样一来,在新律书出来之前:但凡涉及此类案件,大理寺的官员就得来问你。”
季铭听到这儿,一脸的哭笑不得。
却也不得不点头认同。
最后再摇头道:“你是真不怕把我给累死了。”
说完,再换了语气问向画棠:“你打算什么时候做第一刑官的位置?”
“不急,”
画棠扒拉了一块点心,塞进自己的嘴里,然后再道:“等我把新律条都出了、等下面的人整理好了、新律书发出去了再说。”
给季铭听得皱起了剑眉。
他思忖了几息后,便用不容辩驳的语气回道:“最多再给你一年的时间。到时候:季悠和熊庆杰、楚迎月也出了孝期,我们必须得成亲了。
这一年时间里,你在出新律条的同时、也要多破些案子,争取尽早达到做第一刑官的声望。”
画棠对破案、对加快速度出新律条都没有意见,但是对成亲还是有一丢丢儿想法的。
“成亲不能晚点吗?”画棠问。
季铭摇头,很肯定地摇头:“不能!”
画棠:“……那我成了皇后,不用困在这宫墙之内,可以天天出去破案吧?”
季铭点头,很坚定地点头:“可以!皇后是你在宫墙内的身份,出了这宫墙,你还是国朝第一女刑官、还是要承担执律之责。”
“那行,”
画棠拍拍手指上沾的点心碎屑,很干脆地就答应了下来。
之后,看着季铭捉过自己的手、帮忙用手帕擦拭。
画棠就忍不住问了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
她歪头看向季铭,眨着长睫问道:“我们经常与尸体打交道的人,会特别地遭人嫌弃。你怎么没嫌弃过我的这双手?”
季铭听问,手掌轻握住这双手,举到眼前、郑重地道:
“你的手、你们这样的人的手,其实,才是这世上最纯净、最洁净的一双手。
你们摸索尸体、寻找线索,替死者申冤、还亡者公道,阻止罪案持续发生、保护民众们生命财产的安全。
稳婆们迎接一个个新生命的到来,都说她们是神圣的。
而在我的眼里:你们比她们、更加神奇。
她们迎接来的小生命,也被你们护持着平安和顺利地成长。
你说:还有什么事务、能比得上你们更能闪烁神光?
你让我怎么去嫌弃这样的人?这样的手?”
一番话,给画棠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罕见地红了红脸,抽回了手,却又没去反驳季铭的话。
只嗔怪了季铭一句:“你太认真了。”
季铭却无限感慨地回道:“是你太认真了才对。也是你对人对事的一惯认真态度,才在不知不觉中,憾动了我的心弦。”
这话,给画棠听得心里软软一片。
她迎向季铭的目光,认真回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几时心悦的你。大概:你就像那水、我就像那锅里的青蛙,不知不觉间,就被你给煮熟了。”
季铭:“……”
论煞风景、破坏气氛,画棠要数第二、还真就没人敢数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