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迎月很珍惜友情。
这些年来,也正因为有友情,她和画棠、和郑佳欣,才能相扶相携着、走过了最艰难的那几年。
才能像棵大树一般,互相搭挽着树枝,撑过风霜雨雪。
楚迎月一直就觉得:友情是这世上,最珍贵、最难得的情谊。
所以,她不能放苗燕琳走,不能就这样把人给放走了。
哪怕现在的苗燕琳是如此的卑微和怯懦,楚迎月也不愿意放开她。
楚迎月宁可强行将她带回去,再用友情的温暖,一点儿、一点儿地将之给融化。
再帮她找回自信,找回当初的那个苗燕琳。
这样的找回,她和画棠、和郑佳欣,都互相做过。
楚迎月相信:有她们三个在,苗燕琳一定就会很快好起来。
她很怀念当初那个热情似火的苗燕琳。
可迎接楚迎月的是什么?
她抓着苗燕琳不放,而苗燕琳在挣扎中,猛地靠近了她。
借着大袖的遮挡,在靠近她之际,将一样物什塞到了她的手中。
楚迎月本能地握住了那样物什。
然后……
忽然就感觉手上被泼上了什么一般:一股热湿打湿了她的双手。
紧接着,楚迎月就看见:苗燕琳捂着腹部,痛苦地踉跄后退,指着她,用尽全力喊:“女大人,为、为何杀人啊?!”
喊完,苗燕琳就倒在了地上。而她的腹部,汩汩流淌出鲜血,鲜红的血液。
楚迎月惊呆了。
她震惊地看着受伤倒地的苗燕琳,本能地就扑了过去,想要救人。
而一声“哐当”的脆响,让楚迎月站住了脚。
是匕首。
一把沾满血迹的匕首,从她的手中,掉落在了大石板地面上。
楚迎月也才看到,自己的双手、小腹前,满是血迹。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中,就传出了大声的喊叫之声。
“女大人!这是朝堂二品官的女大人!她居然只是因为人家冲撞了她的马车,就杀了人家!”
“啊?二品官?好大的官儿啊。这是‘幽冥堂’的女判官、还是无常使啊?”
“你管她是哪个,她杀人了,你好好看看,她杀了人了!”
“什么狗屁的新朝女官?呸!都不是什么好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都是拿我们百姓的命不当命!”
“就是,人家只是跑了出来,又没把她怎么地,你们看她还好好地站在那儿的呢,居然就把人家给杀了,太坏了!”
“岂止是坏?简直是可恶!就说女人不能当官,看看,这下把我们女人的脸都给丢尽了!”
“丢脸?你们才是丢脸,人家可是丢了命了!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什么‘幽冥堂’?狗屁!”
“原来以前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啊?都是装给咱们老百姓看的啊?现在就原形毕露了啊?”
“嘘……别再说了,当心那女大人也要了咱们的命。没见她杀人跟杀鸡仔似的?这可是当街杀人!”
“你看她,你们看看她,她还站在那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呢。”
“什么无所谓啊?她那明明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好吗?啧啧,好变态、好毒辣!”
“……”
无数的唾弃声、咒骂声、议论声,喧嚣尘上。就像一个巨大的、看不见的漩涡,将楚迎月给深深吞没。
她震惊、愕然,而不知所措。
她从来也不知道:原来人心、人言,可以恶毒至此。
只是……
她在无措了几息之后,看着蜷缩在那儿的苗燕琳,还是跑了过去,想先救人。
无论如何:都得先救人。
可惜……
已无力回天。
苗燕琳已经断了气。
睁着一双充满控诉的大眼睛,带着无尽的不甘和对尘世的眷恋、对这人世间的控诉,断了气。
楚迎月跌坐在地,跌坐在苗燕琳身上流出的血泊里。
全身发抖,颤抖着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
京兆伊丁焕忠,在得知此案后,没有片刻的犹豫,就将被衙差们当街抓获的楚迎月,给送去了刑部。
刑部一听,也跳脚。立刻就将楚迎月移交给了大理寺。
大理寺左、右二丞一听,直接上报给了他们的正卿大人、秦略。
秦略头再铁,也知道自己审不动刑官大人身边的二品文书,瞪了二丞一眼后,就去找了季铭。
好歹没押着楚迎月去找的,而是秦略自己、先去将此案禀报给了季铭。
季悠正好也在季铭的书房。
不是,是御书房。
季铭现在把潜邸当成了小皇宫。
原本的书房也扩建成了御书房。
听到秦略的禀报,季悠先跃了起来,冲出去,将楚迎月给带了进来。
虽然没人敢给楚迎月上枷锁、镣铐,但也没人敢让楚迎月沐浴更衣。
所以此时楚迎月的双手和身上,依旧血迹斑斑。
楚迎月这次受到的打击,很重。
她知道人性丑恶,也在破案的过程中,见识到了很多的人性。
可被自己的知交好友用生命陷害,她还是接受不能。
从出事到被捕,到现在,她都一个字没能说得出来,嘴唇一直在发颤。
她本就是个心性极擅隐忍之人,重创之下,吐不出一言一语。
直到此刻见到了季悠和季铭。她的眼珠才微微地动了动。
“迎月,你别急,先把事情慢慢地说清楚。咱有过判过、无过自由,只要你说清楚。”
季悠看着这样的楚迎月,着急、但缓慢轻声地安慰道。
楚迎月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秦略搬了张椅子过来,放在楚迎月的身后。
季铭不出声,只是站了起来,走到楚迎月的侧前站定。
他不能坐在楚迎月的对面、更不能站在楚迎月的对面,否则,就会带给楚迎月更大的心理压力,更会令其说不出话来。
他们都了解楚迎月。
平时话就少、心事多。
这下遇到了这么大的事情,楚迎月更是极难开口。
季悠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他把楚迎月按坐在椅子里,再对秦略道:“秦大人,找最好的仵作,先验死者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