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疤瘌见之前打的兴起,正准备一鼓作气攻下东宁城,谁知吴孝良竟让手下去招降,一个堂堂县知事怎么可能轻易就投降?他的思维毕竟局限在了土匪的圈子里,也不想想吴孝良乃堂堂北洋陆军少将,一个小小的县知事又算个屁。
吴孝良叮嘱了王怀事一番。
“布川兄,此次前去,他们断不敢为难你,那个知刘事我见过,滑不留手的老油条,一定会讨价还价,对他态度要强硬,切不可松口放宽条件。”
王怀事点点头,答道:“旅长放心,怀事一定不辱使命。”
吴孝良却笑了:“布川兄,我就是要你无功而返啊,记住了,要强硬到底,条件开完若不答应便拂袖而走。”
王怀事立刻明白,这是旅长在对他们施加压力,收拾妥当,踏出营房,直奔东宁城而去。
杜疤瘌却悄悄退出了议事的营房,找到心腹,耳语了几句,才匆匆返回。
……
王怀事走近城门,枪声响起,子弹射在地面上激起一阵烟尘,他也是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所以并不畏惧,高喊道:“我乃中央政府西北边防筹备处中校科长,奉少将处长之命前来商议罢兵之事。”他说的自然是北洋政府的官职,因为这个本职的含金量要远远高过,他们自封的市长、团长。
守城士兵听说是中央政府派来的人,也不敢怠慢,当下便回去禀报知事刘铭秋。
东宁县公署便是前清知县衙门,刘铭秋正在喝压惊茶,那士兵大呼小叫跑了进来:
“知事大人……知事大人……”
刘知事被这连声叫喊,吓的一哆嗦,茶碗没拿稳,掉在地上摔个粉碎。刘铭秋气的大骂报信士兵:“蠢货,笨蛋,说过多少次了,逢大事要沉住气,看看你们这个德行。”
士兵满腹委屈,又不敢顶撞知事大人,只好连连点头称是。
刘铭秋命杂役收走碎瓷片,又端起刚刚端上来的茶碗,轻掀碗盖,吹了吹水面上漂的茶叶末子,好整以暇的问道:“说罢,什么事?”
“禀……禀知事大人,城外来了个人自称中央政府派来的中校科长王怀事。”
“谁?”
“中校科长王怀事!”
刘铭秋又一哆嗦,手中盖碗从手中滑落,又在地面上摔个粉碎。
这可吓坏了战战兢兢的士兵,准备承受知事大人的雷霆之怒,谁想到酝酿了半天,知事大人却毫无动静。抬眼偷偷瞧去,却发现他两眼发直,便唤了一声:“知事大人!”
刘铭秋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快请,快请!”他是听说过这个王怀事的,此人乃是吴孝良的左膀右臂,新近被任命为绥东市市长,他此前还曾经嘲笑过他,连十户人家都没有就妄想建城,这不是痴人说梦吗?可现在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怠慢了他,虽然东宁县城有梁大有的第二团驻守,可他们毕竟是客军,一旦外面进攻,这伙人未必能尽全力,脚底抹油都是没准的事。
让刘铭秋没想到的是,这位传说中的绥东市市长王怀事一进门便咄咄逼人:“你就是东宁县知事刘铭秋?”这话问的极不客气,民国时,人们都互称表字,直接叫名字无异于朝这个人脸上吐痰。
但刘铭秋十几年县知事不是白做的,面不改色的承认道:“我就是本县知事。”
王怀事眼皮也没抬一下哼道:“我乃绥东市长王怀事,奉旅长吴公之命前来敦促你立刻投降,无条件交出印信,解除武装!”他这次没报中央政府的职务,而是说出自己在绥东的任职,便是表明态度,他此次来就是为绥东兄弟讨还公道的。
刘铭秋听了王怀事的条件直吸冷气,如果这么做就得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老脸马上堆起笑容,期期艾艾的道:“王……王市长,咱……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
“不能!”王怀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门外突然传来斥骂声:“哪来的毛贼,敢在知事大人面前撒野,来人,给我拉出去毙了。”此人正是延浑旅第二团上校团长梁大有,士兵领命上前扭住吴孝良就往外走。
王怀事奋力挣扎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乃陆军部中校科长,杀了我你们是要负责人的!”
刘铭秋见到梁大有来搅局,三魂吓没了两魂,刚想开口求情,却又生生压了下去,想到这厮先前趾高气昂的样子,不如借武夫之手杀杀他的威风,只要服软,他哪里还有脸回去复命?最后只能任自己拿捏。想到这里,他打起了袖手旁观的主意。
梁大有眼中只有高旅长、孟督军,陆军部算个什么玩意?听到这个小白脸子拿陆军部来吓唬自己,他哈哈大笑道:“老子今天就要毙了你这个陆军部的中校科长,你能怎地?徐树铮、段祺瑞的话在吉林就是个屁!”
王怀事心下一阵着急,从哪冒出来的愣头青,任务眼看完成,马上可以功成身退,半路却杀出这么一个夯货,他看刘铭秋脸现得意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摆明了是打算看热闹,让这傻鸟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刘知事,你可想好了,如果让这莽夫在东宁将我枪毙,他拍拍屁股可以一走了之,你倒好好思量思量,我们旅长会不会放过你?”
刘铭秋暗骂,这小子嘴巴可真毒,自己当然不敢往死里得罪吴孝良,立刻说道:“梁团长,我的地方还轮不到你来抓人吧?”他对梁大有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梁大有见他那副没骨气的样子,心里一阵腻歪,只想离她远点,那个什么市长原本也是想吓吓他,一旦求饶,堕了面子的使者就狗屁都不是,哪想到这个刘铭秋如此沉不住气。
“咱们走!”说罢带着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怀事满身冷汗直觉背后浸个透湿,整理了一下衣服,乜斜着刘铭秋道:“一群土匪,奉劝你马上投降,否则到最后未必有你的好果子,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