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咯吱,。”
马靴踩过积雪,穿着崭新棉衣的大队军官沿作战工事缓缓一路走过,在大河边随领头军官的驻足而纷纷停步,吴孝良表情凝重的眺望着黄河对岸厉兵秣马的东北军,此前参谋部曾分析张学良最大的可能是待价而沽,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求战意识如此强烈,老蒋刚一发动,他便兵陈黄河北岸作势攻击。
民国十八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竟然比往年早來了一旬,大雪下了整整一夜,随之更严峻的问題就摆在了眼前,第一场雪到來后,气温陡然下降,黄河下游水流极缓,河面随时都有可能封冻,而河面一旦封冻结实,黄河天险便不足为凭,大多数依河而建的防御工事将毫无用处。
后半夜东北军突然万炮齐发,弄的山东守军精神极度紧张,半夜都沒睡个囫囵觉,吴孝良就是在夜半时分被隐隐传至济南城中的炮声所惊醒。
不过天将黎明时,东北军停止了炮击却再沒有后续动作,参谋部几乎一致认定这是东北军在虚张声势,黄河封冻之前东北军一定不会发起渡河攻击,尽管下了如此推断,吴孝良仍旧不敢有半点马虎,等到中午便带着一众军政大员前來河岸防御工事视察。
连续走了几段,各项布置都井井有条,永久工事也修的似模似样,吴孝良对此比较满意,暗讨如此布置,只要严加防范该当不会出现大的纰漏。
行进间不时有身负公务而过的士兵立于两旁敬礼,又气昂昂而去,丝毫不见折腾了一夜的疲倦,竟是个个士气高昂的紧,吴孝良不由得由衷的发出了一声赞叹:
“董师长果是作风不减当年。”
原來黄河南岸的防线由第十七师防御,师长就是当年北洋模范团董海滨,傅作义窃夺第四混成旅之后董海滨不齿其为人则挂冠而去一直寓居天津,直到吴孝良去年再度上台就任山东省政府主席,拿下济南成立十七师之后,在吴的再三邀请之下,再度出山出任军职。
本以为这位董师长赋闲多年,恐有战阵生疏,但沒想到还是练得一手好兵,这次调他率十七师主力赶赴鲁豫皖三省交界地带钳制陈诚的十一师,他便执意将驻守黄河防线的一个旅留了下來,毕竟他们在此已经训练数月,对防御战已经熟的不能再熟,骤然全部换成新近回來的五十七师,恐怕还要适应一阵,战斗力就要大打折扣了。
所以,吴孝良欣然接受了董海滨的建议,仍旧以十七师一旅作为防守阵地主力,五十七师则充当预备队,一旦战事进一步扩大,再酌情派出相应兵力投入战场。
杨效欧仍旧不离吴孝良左右,说实话他对东北军的战斗力至今还记忆犹新,阎锡山的晋军如果不是借了地利和外力在其面前完全不够看,早就被打的一败涂地,他曾私下里将国内各系军阀派别的战斗力做过一个排名,东北军首屈一指,无论是装备和训练都领先于国内各股势力。
至于南京政府一直大力扶植鼓吹的嫡系中央军其实远沒有外界想象之厉害,除了士气、组织度等因素,至少在武器装备上和东北军还是有挺大一段差距的,老蒋动辄提及的德械师也就那一两万人,不具备普遍性,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拿出來拼老底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次淞沪大战为了保存实力,他命令其嫡系刘峙的第一军驻扎江阴徘徊不前,放任日军对山东军各种进攻,而不施以援手。
翻回头來再说这东北军则一直是敢打敢拼,如果不是生不逢时张作霖死的早,即便保不住半壁江山,保东四省与河北不失也绰绰有余。
杨效欧似乎看出了吴孝良对于黄河即将封冻的担忧,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犹豫了,终究沒说出口,跟着吴孝良急匆匆又赶赴下一段防御工事。
到了晚上,坏消息接连传來,冯玉祥东出潼关,竟高歌猛进,一路占领陕城、渑池直抵新安,距离洛阳已不足百里。
省政府的几位文官委员不由得有些慌张,冯玉祥与老蒋大战虽经新败,但毕竟名声在外,当年不论是曹锟大总统还是段执政,就连后來赫赫威名几乎打下半壁江山的张大元帅都曾吃过他冯某人的亏,如此势如破竹之势,是要横扫河南的解节奏吗。
“河南北有阎老西,南有蒋中正,如今这冯玉祥快打到洛阳城下,不知李将军能顶得住不。”
冷遹总览山东政务,数月來兢兢业业,而山东形势又一片大好,这吴上将看做派又不是贪财贪权之人,对山东教育、工业等都不遗余力的扶持,最甚者是,他总能在外国银行弄來大笔的资金投入到建设中去,而从沒要求省府做还钱期限的保证,他也曾私下揣度,这都是吴上将通过特殊渠道秘密募集而來的资金,但却绝沒想到,这都是吴孝良掏的自家腰包。
如果冯玉祥打过來,这些成绩将会在兵灾之中再次毁于一旦,数月來的苦心经营将付诸东流,叫他如何能不紧张。
“冷欲公不必担忧,冯玉祥也就是虚张声势,他也就到新安止步了。”
冷遹是不通军事,这些情报都是总参谋部的侦察兵带回來的,而身在河南的掌兵大将李又廷并沒有正式的公文呈上,这就说明如无意外,至少河南局势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冷遹或许不知,但杨效欧知晓,李又廷在河南所领之军名义上的番号是一个旅,实际兵力其实至少要超过两个师,这一番在河南的收编扩地,实力几乎是成几何级增长,战斗力就算比不了五十七师和第二军但与冯玉祥的叫花子军相比,至少在装备上好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冯玉祥此番之所以急吼吼的东出潼关,无非就是被老蒋打的太惨,这回想在山东军身上把损失的好捞回來,不过他可能沒想到,这一脚算是提到铁板上了。
想到此处,杨效欧一阵冷笑,听了杨效欧的话,冷遹的不安也被渐渐压了下去,至少心中有了底,看这些家伙都信心实足,想來就算河南不保,山东也定然稳如泰山。
可到了晚间,消息再度传來,整个山东省府震动。
“什么,不光是新安,洛阳也丢了。”
杨效欧从座位上豁然而起,带起了一片稀里哗啦之声,竟带倒了临近作为的几把椅子,这个战果可太出乎他意料了,李又廷究竟在河南搞什么,这回连他都看不透了。
怎奈李又廷发回的战报语气平平,只是简单的汇报了战果,与其说战果不如说是败绩,到了这个关口,山东军已经由不得一处败绩,目前山东军形势就好比汛期的黄河大堤,只要一处决口,千里长堤将作用尽失,鲁豫大地将处处泛黄。
况且以山东军目前之实力也确实是派不出多余的军队去支援河南洛阳的战斗,杨效欧甚至涌起了一股听天由命的无力之感。
情急之下脱口道:
“钧座,让第二军顶上去吧,有了第二军河南还不至于崩盘。”
吴孝良立即摇头,“第二军去了,河南倒是充实了,但江苏的老蒋嫡系一旦北上山东该拿什么去抵挡。”
杨效欧一阵颓然,是啊不可能为了一个四战之地的河南而丢了山东根本,换句话说即便拿下了河南,如果沒有山东作为根基的强有力支持,一块四战之地的省份,东西南北都是敌人是万沒有能力守住的,所以,拿下河南乃至控制住河南的前提是,山东根基必须稳固,如果不管不顾倾巢而出,那不是舍本逐末了吗。
不过吴孝良的话又让他心下稍安。
“景聪我是了解的,这次洛阳之败,就算退一万步讲,也就头了,毕竟主力不再洛阳,只要开封不失,河南战线当不至于崩溃,等关炳炎的装甲旅在豫南腾出手來,还可以北上对其进行支援。”
听了吴孝良这番话,室内绝大多数人都镇定下來,话虽如此,不过杨效欧对吴孝良所言,关炳炎装甲旅可以北上支援李又廷只说大不以为然,因为顾祝同的十六军在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被歼灭,山东军目前沒那个实力,能困住他已经实属不易,所以只要顾祝同的十六军一天还坚持在许昌,关炳炎的装甲旅便一天不能北上。
因此,装甲旅北上支援一说也仅仅是一说,不过杨效欧也明白,这是吴孝良稳定人心士气的说辞,他当然不能当众将此种疑虑说穿,但他对吴孝良所言的第一点还是深以为然的,李又廷为人坚毅,果决,又足智多谋,看他独自率领一旅人马在数方远强大于自己的势力夹缝中,最终成功攻略河南大部分城市,此人能力由此可见一斑。
猜测终究是猜测,战场瞬息万变,大家伙心里仍旧七上八下,等着河南方向上传过來好消息,只是河南的消息沒等到,山西的通电却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