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爆发的那一次,只不过是一口水井,而且喷泉也就几米高,虽然把围观群众浇成了落汤鸡,但还是从井里面随着水钻出来一个大活人更加惊悚,所以村民都差不多把无缘无故井里喷水给忽视了过去,一心一意放在抓人上面。
江路嘉声嘶力竭地喊着要发洪水了也没人理会。
但现在不同,十几口井同时喷发,水柱犹如海啸一般,一冲就是十几米高,铺天盖地往地面上倾泻下来,而且没有丝毫消减的势头!反而越来越大!
更可怕的事,水流从天而降,落到地面,却并没有像雨水一样,很快就顺着排水沟流出村庄汇入地下水系,反而迅速地在地面上积蓄起来,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水位就从淹没脚底到淹没小腿,一眨眼的功夫就漫上了膝盖。
村民们这才发现不妙,再也顾不得什么外来人,转身狼狈地逃跑,有的脑子灵活地把江路嘉的话听了进去,什么也不顾地本着村外就跑,还有些守家护院的,遇到事第一反应就是回家,逆着水流开始往家里艰难地挪动。
江路嘉一向视萧晚晴的话为‘最高指示’,在他听清楚之后,立刻背着她一秒钟都不敢耽搁,向村外溜得飞快,等他跑出好几步,背后才传来水柱破井而出的巨响。
“我去,好大动静啊!”他头都不敢回,提着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在村里的小路上七拐八拐地狂奔,“组长你醒了吗!不要紧吧?有没有哪儿难受?我们……现在怎么办?”
其实最后一句话才是他想问的,目前的局势很糟糕啊!一群悍匪一样的村民,一个手无寸铁的自己,还带着一个虚弱昏迷的领导。
唉,这趟实习考核,能活着回去就不错了,什么优秀成绩是不敢想了。
他一边跑一边想,忽然觉得自己的速度好像慢了下来,低头一看,大惊失色:“哇嚯!发大水了!?什么时候?”
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本来是干燥整洁的小山村道路上,已经积起了不浅的水,阳光照射在上面,亮闪闪的晃人眼睛,他裤管和鞋子都是湿透的,踩在水里深一脚浅一脚,每次都带起水花,速度自然减慢了。
肩膀上的头动了动,萧晚晴虚弱地提醒他:“不是你自己刚才喊的吗?”
“我勒个去!”江路嘉一边哀嚎,一边努力加快了脚步,就算他什么都不明白,也看出这时候大事不妙。
他使出了浑身力气,但和水位上涨的速度来看,还是不大够看,等他跌跌撞撞跑出村口的时候,积水已经淹到了大腿位置。
江路嘉伸着脖子左右望去,希望能找到什么交通工具赶紧带着萧晚晴逃离这个莫名其妙的洪灾区,但是极目所望连个自行车都没有,正在绝望的时候,萧晚晴吸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地提醒他:“上楼。”
“哦对对对!”江路嘉这才注意到斜对面就是他们住过一夜的那个四层招待所,二十多米高的楼顶,估计一时半会也淹不上来,急忙转了方向,往那边移动。
这一次比刚才还要艰难,水涨的漫过了腰部,他不放心地又把萧晚晴的身体往自己背上托了托,几乎是半走半游,幸亏这里是一条平坦的柏油马路,摸着过去也基本没有什么障碍物,他费了半天力气,好容易平安地到达了目的地。
招待所一楼大门上着锁,江路嘉也不顾别的,侧过肩膀去狠命地撞开,一楼大堂被水淹得也差不多了,竹子做的家具摆设都浮了起来,在水面上荡漾着。
江路嘉不敢停留,噔噔噔一口气背着萧晚晴上了四楼,随便打开一间空房间走了进去,把她小心地放在床上,赶紧用被子包裹住她湿淋淋的身体,安慰地说:“放心吧,我们安全了。”
萧晚晴整个身体裹在雪白的被子里,不知道是虚弱还是寒冷,苍白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她额头的齐刘海被水浸湿了,分成一缕一缕的,袒露出玉石一般的额头,显得那道暗红色的丑陋疤痕尤为注目。
江路嘉只看了一眼就转移视线,竭力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不。”萧晚晴闭着眼睛,吐出一个字。
江路嘉一怔:“怎么了?还不够安全吗?这里可是四楼,再发洪水,也不会淹没到这么高吧?”
在他的想法里,山腹里的暗河逆流,导致整个地下水系一下子充塞了过多的水量,山洞无法容纳那么多水,地下水位急剧上升,可能还有些什么压强啊,地壳缝隙啊,之类的其他因素,导致地下水倒灌,从毛藜村的井里喷涌而出,导致这一场洪灾,这是有理有据的。
但是,再怎么样,洪水也不可能把整个毛藜村都淹没了吧,这要多大的水量啊。
萧晚晴依然闭着眼睛,淡淡地说:“去窗口,看。”
“哦。”江路嘉不明所以,不放心地把被子给她再掖了掖,走到房间的窗户前,往外看了一眼。
这一眼足以让他目瞪口呆,发出不可置信的低叫:“见鬼了!怎么会这样!?”
就在他上楼安顿萧晚晴这短短一点时间内,水位再度上涨,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整个毛藜村都被淹没在一片洪水当中!墙壁和围栏都几乎看不见了,只有大大小小鳞次栉比的屋顶还显露在水面上,上面稀稀拉拉地站着一些村民,虽然隔得远看不清,但看那状态无疑是哭天抢地,处在无穷无尽的恐惧当中的。
时值下午,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温柔的阳光无遮无挡地撒在这一片土地上,但昨日还是宁静祥和的小村庄此刻却变成了人间泽国,一片浑浊黄水上漂浮着各种各样的杂物,静静地荡漾着,水面反射着阳光,刺眼而危险。
这可怕的一切,只发生在短短不到半个小时之内。
大自然的力量就这么突如其来地摧毁了人类辛苦构建了几十年的家园,毫不留情,轻而易举,人类却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甚至连逃离都如此艰难。
他猛地回头,看着床上闭目休息的萧晚晴,喃喃地问:“我们……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要不是他们进了那个休息室,要不是萧晚晴发现了那颗蓝色晶体,要不是小怪物上来抢夺,要不是他情急之下伸手抓了那颗……
等下!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他现在才想起来,那颗蓝色晶体到底去哪里了!他明明记得是握在手里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呢!?
虽然知道没有什么希望,江路嘉还是伸手把自己上上下下的兜都掏了一遍,但是很遗憾,除了小怪物送给他那朵蓝色的宝石花之外,什么都没有。
“脑补太多,是病,得治。”萧晚晴似乎耗尽了体力,慢慢地说,声音微弱,几乎低不可闻。
江路嘉垂着头,沉甸甸的愧疚压垮了他,低声说:“组长,你别安慰我了,是我没有经验,临战时候一时冲动,没有考虑后果,才导致了目前的灾难,我……我现在说会负责大概是晚了,也没有这个可能,但是……”
他突然感到一阵恐慌:是不是他的特勤之路会就此断绝,马上就会被押解回北京,上个特殊法庭,判个危害人类的罪名,从此在大西北监狱里度过残生?
萧晚晴微微地动了动,让自己在被子里躺的更舒服一点,然后叹息一声吐出了一个字:“蠢。”
江路嘉差点被她说得眼泪都下来:“是啊,我是蠢啊,不然怎么会闯这么大的祸!”
萧晚晴浓密的眼睫毛终于挣扎着扬了起来,黑白分明的眼睛瞄了他一眼,低声说:“水不会退,还会涨,你去,在楼顶上叫他们过来。”
“啥?!”江路嘉愣住了,这么大的洪水还会再涨?而且不会退?
只是地下水返流而已,毛藜村要说地势低,那也不是盆地啊,天上又没有下雨,这些水总会慢慢流淌散去,被大地吸收消散的,萧晚晴这话是什么意思?
再说了,村民们现在好歹都在自家屋顶上,多少还有个立足之地,等待救援也方便点,要是让他们抛家舍业千辛万苦地游过来这边楼顶上,没人会愿意吧!那些村民可是视他们为外来人,刚才喊打喊杀,还动了猎枪呢!
一想到这里,江路嘉就觉得自己被擦伤的肩膀又火辣辣地疼了起来,他一边脱了外衣查看伤口,一边怀疑地问:“组长你说真的吗?”
萧晚晴重新闭上了眼睛,疲倦地说:“快去。”
“哦……是。”江路嘉觉得自己这时候最好是在领导面前表现好一点,点了点头就出了房门。
等他沿着楼梯爬到四楼天台的时候,才发觉萧晚晴真是高瞻远瞩,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水位好像又高了,已经有一些矮小的房屋彻底被淹没在水里,村民正扶老携幼地往仅存的十几家新建的屋顶上迁移,但谁都明白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照这个速度,也不用花多少时间,只怕毛藜村将没有一块可以立足的土地,整个村子都会沉没在水底。
他再不犹豫,扯了一块白床单,不顾肩膀上伤口的疼痛,双臂展开,奋力在空中挥舞着,使出最大的声音喊着:“喂~~~~看得见吗!过来这边啊!”
终于,有一个站在最高的屋顶上的人大概是发现了他,伸手指着这边,对下面人说着什么,江路嘉眯着被水面反光刺得看不清的双眼,模模糊糊地看到他们似乎还聚集起来开了个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