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谱录入仪式结束后,以齐修玮马首是瞻的众人二话不说转身离开(他们本来就是代表父母过来走个过场),连眼皮子都没有再往齐修远夫妇身上撩一下。反倒是几个年纪尚小的庶出弟妹们刻意落了下来,纷纷送上了自己准备的新婚礼物。这些礼物虽然看着只是寻常,但心意可贵。其中,齐修远两个弟妹的礼物更实在诸人之上,可见是极用了心思。
齐修远吩咐秦臻一一收了下来,脸上也露出温和欢喜的微笑。
等到和这些小家伙们告别,齐修远又再次带着妻子和大伯返回宗祠,就齐家大伯今天为他们夫妇俩主持入谱仪式的行为表达深刻的感激之情。
齐家大伯看着毕恭毕敬的齐修远夫妇,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修远啊,正所谓人必自助而后人助之,而后天助之!你和侄媳妇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切不可为今日之事心生芥蒂从此止步不前。”修者首重修心,谁又知道今天的事情是否会对修远这孩子产生心理阴影呢,当初他因为无法修炼的缘故,也没少遭人口舌讥嘲,如果不是父亲怜悯他这个病弱的嫡长子,给了他一个宗祠主持的身份,只怕他现在还不被人瞧在眼里呢。
齐修远知道齐家大伯这些话说的是字字肺腑,他很是认真的承诺,表示自己绝不会因此自暴自弃,而是更加奋发向上。
齐家大伯满意齐修远的诚恳态度,又意味深长的点了一句,“这世上就没什么是注定不变的事情,你资质虽然称不上超凡,但也是上佳,能够在十八岁就跨入赤阶巅峰的,在我们齐家也是凤毛麟角,远非常人能比,既如此,你为何不一鼓作气,破了赤阶巅峰的障壁,往更高的层次上攀登呢?”
齐修远受教的连连点头,再三承诺他绝不会放弃自己,定然会向大伯所叮嘱的这样努力上进,争取在二十岁之前迈入橙阶的门槛。
齐家大伯因早产精稀的缘故,哪怕连娶了一妻三妾也照样是膝下空空,如今有一个五官端秀俊美,资质不错的孩子毕恭毕敬的这样对他,心中自然受用无比。他神情慈爱的望着这个已然被父母双亲放弃的孩子,温声暖语道:“三日归宁后,你就要做齐家儿郎最重要的选择了,不管是在本家听用,还是外放任职,都需要好好的斟酌一下,等你做出决定后,就过来见我,到时候我亲自领你去领事楼,相信那些主事们也会给我几分薄面,断不会让你在这事上被人怠慢了去。”
齐家大伯这番只差没掏心窝子的话让齐修远很是动容,原本流于表面的恭敬也不由得厚重了几分。他因那百世轮回,早已养就冷漠寡情、恩怨分明的心性,面上虽然温和如初,但内心深处到底不是往昔的少年模样。
如今,这位上一世并无多少瓜葛的大伯如此为他着想,他自然也会好生报答一番。齐修远心知这位大伯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自己的子嗣,而他恰好就知道有几个药方正对这早产肾精亏损之症,相信大伯服用后,不说儿孙满堂,但也不会落到一个过继他人子嗣,却被嗣子生生气死的悲惨下场。
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后,齐修远夫妇又和齐家大伯说了一会话,才被齐家大伯以不打扰你们新婚甜蜜的理由给赶走了。
扶着妻子重新登上回去的马车,齐修远神情温柔的握住自己妻子的手,“真的非常抱歉,贞娘,今天我让你受委屈了。”
秦臻听到这话更觉得心里难受,她皱了皱眉,有些不自在地摆摆手,“明明你才是那个受委屈的人——他们怎么能这样!”
“他们这样才是正常,”齐修远见爱妻不但不计较自己上谱时所遭受到的冷遇,反而是生气的为他感到抱屈,心中自然火烫的厉害,握住妻子柔荑的手也忍不住又用了点力道。“在他们眼中,我资质不高,才能不显,如今又娶了你这样一个家世寻常的妻子,他们自然觉得我没了讨好的必要,哪里还会费心过来参加我妻子的入谱仪式呢。”齐修远似笑非笑的给自己的妻子解释,幽若深潭的眸子里却划过了一缕冰寒蚀骨的凉意。
莫名觉得马车里的温度有所下降的秦臻不自然的动了动被齐修遥紧握住的手,虽然她和齐修远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但还是不习惯这样与人亲热。
齐修远也感觉到了秦臻的不自在,他低低一笑,却没有松开手,反倒变本加厉的握得更紧了。
秦臻满头黑线的瞪了他一眼。
齐修远又是一笑,“如果今天上谱的是我那位嫡兄的夫人,那么现在宗祠里的场面恐怕非常热闹,真要说起来,贞娘,是我亏待了你。”
“你再这样说,我可真不高兴了,”秦臻虽然对齐修远还谈不上在乎,但也不喜欢看他这样充满自责的模样,“我还巴不得他们不来参加我的入谱仪式呢。”事实上在她看来,还真是人越少越好,真要是人多了,她可浑身都不自在。
秦臻眼睛里掺不得半点沙子的坚持看得齐修远是可敬可爱,他静默片刻,脸上罕见的流露出一丝苦笑,“贞娘,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按理说,今天我的所有亲人是必然要在场的,他们应该祝福你我,应该在所有族人面前肯定你的存在,应该……”齐修远闭了闭眼睛,“贞娘,你信我,以后我断不会让你再像今日这般委曲求全。”
秦臻有些怔愕的看着语气坚决的几乎可以撼动山石的齐修远,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从莫名来到这里,她就不曾以热情积极的态度面对生活,她就像把头埋进沙堆里的鸵鸟,彷佛不看不听就能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一样敷衍,愚蠢的坚持着自己给自己设下的界限。如今,看着这样一个才十八岁的小年轻,用这样一种充满希望和坚定的口吻向她保证着以后,秦臻的心也不由得为之震动起来。她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她很难对这样一份真挚热忱的情感无动于衷。
半晌,秦臻终于找回了自己离家出走的声音。
她垂着眼帘,不去看面前因为她的久久沉默而变得不安的俊美青年,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低声道:“你这话说得可真是有够傻气,我人都嫁给你了,不信你,还能信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