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臻从晕迷中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块潮湿的地板上。在她的身边蜷缩着的是满脸青肿,嘴角还溢着一丝血痕的小家伙。
秦臻心里一急,想要挣扎着坐起身去看小家伙的伤势。
“贞姨!”她一动,小家伙也就跟着醒过来了。
“你没事吧,疼不疼?”秦臻看着小家伙青紫红肿的小脸蛋,心疼的险些没哭出声来,她可是把小家伙当儿子看的——如今瞧见他这么狼狈的模样,怎么可能不难受。
“贞姨我没事,一点都不疼,”小家伙睁着一双核桃大的眼睛,爬到秦臻面前,脏污渗血的小手按住秦臻试图支撑着坐起的胳膊,“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难不难受,肚子痛不痛?”
秦臻被小家伙小大人似地关切口吻感动的心里暖烘烘的,尽管小家伙不让她坐起,但她自己还是坚持着坐了起来,用不知道什么时候划开了好几个口子的手去揉小家伙的脑袋,“刚才那个坏蛋踢过来的时候,不是被你给挡到了吗,贞姨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倒是你——可千万别骗贞姨。”秦臻的手摸索着来到小家伙的小肚子上(这地方也不知道是哪里,光线昏暗的厉害),执意要撩开来瞅瞅看是不是真的没有受伤。
“贞姨,我真的没有骗您,”小家伙捂住自己的肚子,青紫的小脸蛋红彤彤的。“对了——”他像是想到什么,倏然站起身蹬蹬蹬地往不远处跑去。
“宝宝!”秦臻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慌不迭的想追,小家伙已经用双手捧着一些东西往这边小跑回来了。
“你怎么能随便乱跑呢,我们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秦臻一把将小家伙抱过来,试图搂进怀里——可她的大肚子阻止了这一举动!
秦臻眼睛里的关切之情让小家伙忍不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彷佛回到了娘俩曾经相依为命的时候。
“阿……”一声阿娘险些就叫出口的小家伙连忙将手里的东西献宝似地捧到秦臻面前,“贞姨,您一定饿了吧,来,尝尝看,我都试过味道,没有毒的。”
秦臻看着包裹在靛蓝粗布里的面饼和肉块,屈起手指就在小家伙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哪个让你胆大包天的瞎试毒的?要是真中毒了怎么办?”
“我估摸着那些人把我们捉过来是为了威胁远叔,”小家伙摸摸脑门,很享受阿娘对自己的关心,“要不然在道君观的时候直接把我们杀了就好,根本就不需要费这么大的力气把我们捉回来。”小家伙把面饼往秦臻面前推了推,“而且……我也担心您肚子里的小弟弟饿肚子啊。”刚才那一脚虽然被他挡了,但谁知道会不会给阿娘造成什么坏影响,他阿娘现在可是个受不得半点惊吓的孕妇呢。
秦臻看着小家伙一副把话说得头头是道的模样,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惭愧,明明她才是大人,才是那个需要想办法带着孩子逃出生天的人,结果眼下绞尽脑汁照顾人的……却是一个还未满八岁的孩子。她这个所谓的大人,反倒变成了累赘。
此刻的心情简直可以说是煎熬的秦臻努力将那些负面情绪掩藏,强打起精神问道:“宝宝,你知不知道咱们现在在什么地方?要怎样才可以出去?”
她这样一问,小家伙的脸色明显就垮了下来。
“……被抓走的时候,我也被人打昏了,醒来就发现咱们在这个山洞里了。”
“山洞?你说这是一个山洞?”秦臻惊讶地叫道。
“是啊,贞姨,现在是因为天黑了才看不出来,等明天早上你就会从……”小家伙朝着东边的方向比划了下,“那边的缝隙里看到一点点亮光……”
“那你有没有从那缝隙往外看?”秦臻连忙问。
小家伙点点头,“我趴上去看了,那边瞧着像是一个湖泊,不过我也没办法确定。”
“那我们明天再看看。”秦臻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变得高昂起来,她宽慰小家伙,“你远叔现在肯定知道我们失踪了——他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救咱们的。”边说边将那蓝布里包裹着的面饼拿出来一个掰成两半,“你现在应该也饿了吧,我们一起吃。”
小家伙不着痕迹地咽了口唾沫,摇着头笑说:“贞姨,您就别分给我啦,刚才我已经吃了,这个是我特意留给您和弟弟的。”
秦臻听他这么一说,自然不疑有他,那怕这面饼味道实在是有些粗糙的难以下咽,还是硬着头皮一点一点的把它塞进了肚子里,秦臻知道,眼下可不是矫情的时候,也不会有人像齐修远那个傻瓜一样因为她怀孕胃口糟糕而到处给她踅摸食物只为她吃了开心。
想到丈夫,秦臻忍不住就叹了一口长气,他现在应该已经知道她和孩子被绑架的消息了吧,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会不会傻乎乎的为了寻找他们什么都吃不下。
秦臻和齐修远到底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十分的了解他。
事实上现在的齐修远还真的滴水未沾、粒米未进的到处派人寻找她们的行踪。不只是他,就连齐修述也从病床上挣扎着爬起来帮忙了,“目前再没有什么是比找到二嫂更重要了,她肚子里还怀着二哥你的孩子呢!”在齐修远阻止他下床时,齐修述用充满坚决的语气这样说道。
转眼,秦臻和小家伙已经被困在这个无名的山洞里四五天了。
秦臻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那给她们送饮水和食物的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因为那人每次过来的时候都戴着一个大大的斗笠,斗笠下面被一层黑布紧紧遮蔽。
秦臻不是没想着假装要生产的把那人给诱骗到山洞里来,然后再让小家伙出其不意地擒下他拷问出这里是什么地方(小家伙虽然只是赤阶巅峰,但他的武力手段就是齐修远也不止一次在秦臻面前夸赞过的),可那斗笠人却颇为的谨慎,不管秦臻在山洞里抱着个大肚子怎么哀嚎呻吟,他就是不进来,不但不进来还像是看猴戏一样的站在山洞门口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秦臻被那斗笠下如同实质般的冷漠视线盯得浑身发寒,抱着肚子纠结了一段时间后,只能讪讪然的消了这用伪装生产来把人诱骗进来的打算。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秦臻的肚子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偶尔,秦臻甚至能感觉到下腹处有一种扯坠的力道一波一波袭来,让她每每不受控制的泌出一身冷汗。
秦臻可半点都不愿意把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生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里!
不止是她感到焦灼,就是小家伙自己心里也慌得厉害。
自从在除夕那天晚上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拉扯力后,那种总是要把他拽走的莫名感觉就频繁出现了。
等他和阿娘被抓到这山洞里后,那种感觉就彷佛被放大了一般,前天晚上他起来去山洞另一边的净桶小解的时候,更是惊恐的发现他的他小腿肚以下的地方在发光……那种莹莹亮亮的幽光让他全身都寒凉了起来——这时候的小家伙……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离开。
这让小家伙感到绝望……
如果说秦臻是不愿意把孩子生在这山洞里的话,小家伙就是不愿意自己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山洞里——如果他就这样消失的话,不但会让阿娘感到恐慌就是阿爹……就是阿爹以后找到这里来了,也会非常的难过……
小家伙不想要这样离开!
在他原本的想法里,是高高兴兴的和阿爹阿娘告别,开开心心的向他们保证:哪怕以后不在同一个世界,他也会好好的幸福的活下去。
就在秦臻和小家伙都有些因为这长久的黑暗而失去理智的时候,齐修远外派到府城的下属们终于传来了消息。
短短一个多月已经瘦得形销骨立的齐修远捏着手里的薄薄的一张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就是他要捉着贞娘和孩子要挟我自废元核的原因了——因为族里面都在谣传我即将替代他的位置,成为下一任的百川齐家少主!”
“修远……”秦父等人充满关切地看着他。
“府城来的消息说齐修玮确实有派人到清波县灵水镇来,就是不知道他们现在藏身于何处。”齐修远揉着眉心,“贞娘随时都可能临产,我们不能再拖了。”
“问题是我们把宅子里的人都问了个遍,根本就没有发现什么线索。”面色还带着几分大病初愈的苍白的齐修述有气无力地说,“二哥,就算我们要找,也不知道该从何起啊。”
“……要不然,要不然,我们就去一趟府城吧,”齐练雯小心翼翼地看着齐修远,“我们去求大伯,问他有没有办法让大……让齐修玮主动说出二嫂现在的所在地?”
“从这里到府城就算我用飞的,也需要半个多月的时间,我们如今已经耽误不起了。”齐修远闭了闭眼睛,“阿爹,我想要用血脉寻踪术来确定贞娘和孩子的行踪,您……觉得可不可不行?”
秦父倒吸了口凉气,“血脉寻踪术?!”
“是的,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贞娘和孩子,”齐修远的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变得异常坚决,“在贞娘生孩子的时候……我不能不在她身边……”而且,我也不能铁石心肠到让我受尽颠沛苦难的儿子在母亲的生产哀嚎中离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