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妙君想,自己脸上的神情一定很僵硬,因为云崕紧接着就给她撒糖:“是了,我要问你,可愿加入魏国元籍?”
“元籍?”
元籍区别于户籍。国家造册,将对境内长住的百姓以户为单位登记录入,这叫户籍,主要面向平民;元籍么,则只收编为国效力的修行者和妖兽。如今这两类的数量越来越少,所以元籍里面的人口管理不难。
要是加入了魏国的元籍,冯妙君的生身父母在九泉之下都会气得跳脚吧?安夏王后再宽容,也只想让女儿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却不让她转投敌国。
当然,这与她无关,她是个自由的灵魂。
“你在晋都三年未入元籍,是么?”
“是的。”冯妙君低声道,“莫提准不当我是弟子。”
“那就好办,不须切断你与旧国的联系,直接加入魏籍就可。”云崕轻快道,“你可知道,加入元籍之后,才能分享元力?”
“元力!”冯妙君再也掩不住惊叹与羡慕。
得云崕指点,她的修为在这短短月余之中突飞猛进,但“元力”此物仍是她想也不敢去想的宝贝哪。
这是专由国师调配的国家力量,安夏灭亡后她就不属于任何一国,原也不奢望能分到哪个国家的元力——这东西比黄金还要珍稀万倍,贵重万倍,也是国家笼络修行者的终极手段。
元崕现在却说,可以将元力分给她?
他似是知道冯妙君心中所想,笑着点了点头。
哪怕知道这又是他拢络人心的手段,她还是忍不住雀跃!同样是boss,元崕和莫提准相比,提供的福利可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怎么办,她越来越喜欢给云老板打工了!
咳咳,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无法当面拒绝。要是敢对这种能令修行者垂涎三尺的条件说no,惹得云崕不悦不说,还要疑心她另有所图。
她冯妙君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云崕的怀疑。
所以她保持着面带惊喜:“现在就可以加入么?”
“哪有这样简单?”他不由得失笑,“你得跟我返回魏国,待我将你的名字登入通明宝鉴之后才算是入籍,方可享受元力加持。”
冯妙君深吸一口气,竭力令自己冷静下来。加入元籍对修行者来说,等同于一张投名状,在享有国家给予的福利时,也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比如家底首先要被摸个清楚,而后要完成君王派遣的任务,战争时期还要响应国家的征召上前线……
因此才会出现决明宗那样的修行门派,宁可放弃元力来换一份自由自在。
但那毕竟不是主流。
加入魏国元籍,云崕就更容易将她掌控在手,这正是冯妙君想尽力避免的。好在从这里返回魏国的路程还远,她有时间慢慢计议,眼下就先答应着吧。
所以,她点头如捣蒜+谢恩,充分表达了自己的喜悦和感激。云崕嘴角弯起,心情也无端松快三分。
自从跟了他,这个小姑娘服侍得很尽职,连他这么挑剔的人都挑不出甚错处。然而他心底清楚,她阿谀奉承也好,乖巧听话也罢,都不过是表面工夫,内里依旧是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从来不肯对他真正交心。
她身上有一种奇特的隐忍和独立,让他反而更想磨平她的爪牙,将她驯化成柔顺的家猫。
云崕总觉得,冯妙君和他之间似乎还存在另一层羁绊,不仅因为灵力共享。这让他时常下意识地留意她的行为,而不像从前那样将侍女当作空气。
养这样一只小宠物在身边,倒是消郁解压的好办法。
冯妙君敏锐地感知他心情不错,悄悄提问:“公子,听说元力最早是神明的专享?”她读过无数史书,有正史、有杂记、有秩闻,总能看见相左的史实和学说,所以这种精尖问题还是得向学识渊博的国师大人求证。
“不错。”三尺外就是平静的冰湖,云崕拣起一颗石子儿,沿着湖面丢出去,发出叮叮叮三记脆响,“所谓‘元力’,其实最早称作‘愿力’,乃是聚集了百姓的虔诚信仰而得,只有神明可享,就是上古时期的仙人也不敢染指,否则要折损修为。”
“后来天地历经一场剧变,神明从此消失,“愿力”也变成了‘元力’。”冯妙君皱眉,“我看过的书中,对此解释不一。”
“神明消失的原因至今也没有定论,你所见的都是推断。”
冯妙君侧头看他:“公子倾向于哪一种说法?”
“你呢?”
“我?”她惊讶于云崕会询问她的观点。她的修为可算不得深厚。
“你道行平平,却在烟海楼埋首三年,这是普通修行者也赚不到的机缘。”云崕瞥她一眼,“书海拾贝,总该串作宝链。”
知识若不懂得消化吸收、化为己用,就是阅尽世间书籍又有何用?
冯妙君果然认真道:“我倾向于他们并未消失,只是离开。”
“哦?为何?”
“惊天动地的神明就算是死了,也该死得惊天动地才对。”冯妙君笑道,“倘真如此,这世界怕不早就地覆天翻,哪来现在的乾坤朗朗?”
云崕却摇了摇头:“世界有修正之力,如同人一样,即便受到重创,也能缓慢修复——只要不受致命伤;再堵,那一场剧变当中,也殒落了许多神明。”
冯妙君低声道:“我在书里看过,神明的力量非人类可以想象,有些能掌控时间,有些打理山川,但他们几乎同时消失在一千年前。如果是死去,除开天地剧变中殒落的那些,断不会如此整齐划一。因此,我还是趋向于他们因为某些原因而离开。”
云崕倒是听得仔细:“某些原因?”
她耸了耸肩:“或许因为世界的灵气渐渐消褪?”在她的理解当中,灵气之于修行者就像水之于鱼,离了水的鱼不能呼吸,灵气减弱的世界也供养不了神明。“关于那场剧变,我几乎没找到任何资料呢,好似历史被人为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