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树桩上长蘑菇不稀奇,却没听过人身上也能长。连徐文凛都脚步一顿:“这是什么?”
谢军医已将死者胸腔打开,闻声道:“惭愧,马卫长浑身上下没有新伤,我找不出毒物入侵的路径,还要檀姑娘帮忙。”
檀青霜就在边上,闻言轻声道:“这是落日沼泽的肉毒菇,天生嗜毒,方才我征得谢先生同意,放了肉毒菇的种子在尸首上,现在长出来了。”她伸手往死者胸腹一指,“毒性越剧烈,肉毒菇的颜色越艳、个头越大;伤口附近往往残留的毒素最深,哪怕肉眼难见,用肉毒菇总能测出来。”
旁人定睛细瞧,果然发现尸首不同部位上生长的肉毒菇不同,长在四肢上的颜色浅、个头小,越靠近胸腹,菇身颜色越深、生长得越发旺盛。
“生长在胸口的肉毒菇颜色最深,但表皮上没有破口,哪怕是针孔都不见。因此我还是将马卫长的胸口打开来察看,而后在心瓣里发现了这种东西。”谢军医手里亮出一个小小的琉璃瓶子。
瓶身透明,因此旁人能望见里面装着两只小小蚂蚁!
它们的个头比普通蚂蚁还小一半,眼力差些儿的就看不见了。
檀青霜失声道:“噬心蚁?”
她见众人目光齐聚过来,遂解释道:“噬心蚁虽小,却是极凶悍的洪荒异兽,天生百毒不侵,且数量超过百只,啃光成人心脏只要十余秒,其标志就是到总体积一半的巨大口器。这东西我也见过书里记载,没料到有一日能亲睹。”
徐文凛铁青着脸:“马卫长是被两只蚂蚁毒死的?”
“周身没有伤口。”谢军医补充道,“蚂蚁或许是衔毒从他耳、口、鼻钻入。它们比尘埃大不了多少,即便入侵人体也只会引起轻微不适。”
徐文凛冷冷道:“总之,有人暗中操纵。”
乔天星松了口气:“那就有可能是旁观者当中的任意一人。”
徐文凛看他一眼:“也许,但阁下的嫌疑还没有排除,只是凶嫌范围放大了而已。”他站了起来,脸色狞厉,“现在封锁顺东风,楼上楼下,包括事发时看热闹的闲人,一个也不许走脱!”
姚娘子苦着脸道:“我得赶紧上去,跟客人们说一声。”
徐文凛冲她招了招手:“你跟我来。”
姚娘子只得跟上。
两人进了不远处一间账房,徐文凛支起结界,积蓄已久的怒气就毫不掩饰地浮在脸上:“废物,此事都因你而起!你没有脑子吗,为什么跟魏使起冲突!”一双铁拳捏了又张,张了又捏,有心甩这泼妇一巴掌,又恐外头人多眼杂,被旁人认定他殴打证人就不好了。
最后他只能用力戳了两下桌面,哧哧捅了两个洞出来,
姚娘子望着桌上那两个洞,眼露惊色,不过旋即就低下头:“我错了,是我厌憎魏人太甚。”
她不作任何辩解,徐文凛反而一口气憋在肚子里出不来,来回走了两步才道:“今晚的凶手,或许是冲着太子来的。我让你心里有数,回头才知道怎样应答。”
姚娘子蓦地抬头:“竟是这样吗?这些人要杀的不是马卫长?”
“杀他有甚用?”徐文凛冷笑,“今晚太子微服出游,在顺东风用饭。也不知他们哪里得来的消息。”他掌管城武卫,这样的绝密消息自然比别人知道得更多。
姚娘子这才知道他为什么会赶来顺东风,呆呆道:“那死的是马卫长?”
“你懂什么?”徐文凛哼了一声,“用噬心蚁杀人无影无痕,远胜常规手法,但这类异兽控制起来哪像自己的神通那样收发由心?凶性大发、误伤别人也是有的。”
误伤?姚娘子呆住,良久才“哦”了一声。
徐文凛已经在桌前走了几个来回,这时停下来道:“虽然给我惹了麻烦,但未必不是好事。日后算总账时,魏人这一笔是抹不掉了。呵,焉知非福?”
姚娘子眼睁睁看着他,似懂非懂。将军是认定魏人就是凶手了?那么,为何又说“未必不是好事”,难道暗杀太子是好事?
徐文凛转头看见她一脸懵圈,不由得骂一声:“傻娘儿们!”他现在心情较方才转好,见姚娘子今日桃裙白衫,腰身好似比原来更细,于是又补了一句,“活罪难饶,晚上再收拾你!”
姚娘子眨了两下眼,似是知道风暴已经过去,诶了一声:“将军手边又有了新欢吧?怎还记得我这旧人?”
徐文凛怎听不出她话中的艾怨,斜眼瞥她:“不用不服气,她生得漂亮,却不如你识抬举。”
姚娘子举着巾子捂嘴笑道:“将军拿出对付我的手段去对付她,保准成功。”
“那可是良家子。”
姚娘子嘿了一声:“难道我便不是?”上下打量着他,睁圆了眼,“将军不会是还没拿下她?”
被一个女人这般看轻,徐文凛脸色阴沉,抓着她的腰拉近,手掌顺势下移,就要去抓她挺翘的p股。
可就在这时,外头忽然有卫兵咣咣敲门,一边急急道:“魏使有个护卫逃走!我们弟兄已经追上去了。”
姚娘子立刻往外斜跨一步,徐文凛则是二话不说,大步流星奔了出去:“抓回来细审!”
……
这个魏侍并没能逃出去太远,因为城武卫追出数百丈后就仗着熟悉地形,将他困在中央。不过他们手脚再快,也快不过毒发的速度——随后他们就发现魏侍倒在地上,口角流涎、翻滚不止。
不出几秒,这人就断了气。
尸首搬回来,徐文凛眼中怒光四射,像是要在它身上瞪出个洞来;乔天星却面白如纸,喃喃道:“怎会这样?”
他好不容易快要洗脱嫌疑,自己的侍卫到底发的什么疯,一路逃蹿之后又服毒自尽,摆明了畏罪潜逃!现在,徐文凛怎可能不为难他?
徐文凛果然将目光放到他身上,上下打量:“魏使还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