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铜板都没有!
高家也太贪了。
此事震动朝野,到消息传过来之前燕廷已经顺藤摸瓜牵出大小官员二十余个,涉事者高达二百多人。
这还没完,眼前只是冰山一角,谁也不清楚最后会卷进来多少人。燕王盛怒之下,将高贵妃贬为昭容,高家涉事者全部入狱。
萧衍啧啧两声:“高知行没被端掉,真是可惜。”高氏虽然不堪,高知行却是一名猛将,对蒲国几次战役都打赢了,声望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
云崕伸了个懒腰,浑身骨节喀啦作响:“燕王还要指着他打仗,暂时不能动他,连对高家都网开一面,否则现在就是诛九族处理了。”
萧衍拍了一下巴掌:“是呢,燕国往西又端掉了两个小国,军队并没有回撤。你猜他们打算进攻哪里?”
云崕指了指大桌上的沙盘:“熙国。”
他说得肯定,萧衍抚了抚下巴:“咦,怎么不是蒲国?”
“要灭蒲国,先前占领陪都后为何撤军,现在再攻岂非多此一举?”云崕手在沙盘上轻点几下,“蒲国西南部就是霜狼大草原,上面的部族来去如风,生性凶蛮,又与狼族合作,很不好打,燕国何不留着蒲国去对付他们?至于熙国——”
萧衍轻嗤一声:“熙王一年前继位,对内残暴,大肆屠杀老臣,对外骄横,这案上还有他发给我的一封文告,称要对魏国商队过天峪沟加收三成税。”
南北陆被禁忌之海分开,但魏、熙两国由大陆桥相连,这也是禁忌之海最西端的尽头。天峪购就是大陆桥最细薄处,也是魏、熙两国的交界,边税司就设在这里。
云崕也忍不住摇头:“魏熙两国交好百年,他何必拆台?”
萧衍仍然满心不爽:“熙国早就积弱,外强中干!两年大旱更是雪上加霜,连国库也空虚,熙王自己想不出法子,还打关税的主意。柿子要挑软的捏,燕国不揍它揍谁?”说到这里恨铁不成钢,毕竟燕国要能吞并熙国的话,那往北就通过大陆桥和魏国接壤了。
少掉禁忌之海这一层天堑,谁直面燕国都是心下惴惴。
“我们该做些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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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妙君和傅灵川一到安夏境内,就改陆行走了数百里路。理由无它,既然当上了一国之君,就要亲自勘探这里的民情。
文书和报告都能造假,只有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最是靠谱。
若说她先前答应出任新夏女王是迫不得已,是碍于自己小命受胁,那么这一路见闻实是让她嗟叹不已,感慨良多。
安夏原本富足,九年前灭国后因为反抗激烈,魏国对这里实行高压管控,一方面攫取财富,一方面推行教化。但这本来就是水磨功夫,长期以来收效甚微,再说这片宽阔的土地上反抗势力纵横来去,又爆发过多次起义,后来就连魏太子萧靖都放弃拉拢安夏人了,对这里也只一味地盘剥。
曾经压在安夏人头上的萧靖死了,又因为内乱,魏国对安夏的控制力大减,新夏才见机建立。可是冯妙君看到萧靖留给她的烂摊子,真恨不得这人再死一遍。
八年来的层层盘剥和无人管理,已经将整个安夏逼入到绝境当中,她路过的赤嵌平原上伫立着几个废城,那是魏峣战争中萧靖的驻军之地,他在这里堵截绕道支援峣国的晋军,以及抵抗他们的安夏人。早春季节城里囤粮不足,供不起萧靖的数万大军,但是守截晋军的任务又必须完成,所以兵将们吃完了城里居民的粮食之后就开始抓人烹食,对这一点,萧靖睁一眼、闭一眼。
所以大军走后,留下的只有满目疮痍的城市。活下来的城民无粮可吃,还有一点力气的就进山碰个运气,老弱病残只能刨树皮、吃草根。
冯妙君的到来,距离峣魏战争又过去了大半年。新夏建国后虽然将领地和人民都收了回来,然而本地经济已被破坏,就如沉疴难愈,始终半死不活,如果没有强而有力的刺激,很难有什么起色。
她和傅灵川走在街上,发现所有商户都缩在门内做买卖,没人敢把东西摆上外头,包括摊贩也是,不然就要被人抢走。像他们这样六识敏锐的,当能感觉到街头巷尾屋檐下都有许多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他们这些“外地来的肥羊”。
那目光里满满的饥饿、警惕与仇恨,让冯妙君只感触目惊心。
在这里,喝上一碗米汤要花一百铜钱。这价格比起物价奇高的魏都还要高出三十倍!
喝完米汤以后,他们继续前行,结果在城郊被两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堵住了。
他们走到冯妙君面前咧着嘴笑,门牙漏风:“哥哥姐姐行行好,我们很久没吃东西了……”
冯妙君看了傅灵川一眼,见他抱肩耸肩,一副作壁上观的模样,于是她掏出两串铜钱递了过去:“拿去买点吃的。”
话音未落,两个孩子一把抢过了铜钱,动作快得哪像没吃饭的模样?
紧接着“呼啦”一声响,不知从哪里又钻出十几个孩子,同样是头大身体小,同样是破衣烂衫,个个伸着手冲他们尖叫:“我也要,我也要!”
傅灵川见冯妙君抿紧了唇,眼里露出不忍之色,他不由得微微摇头冷笑。她这心肠也太软了,不过现实总会教会她认清残酷的事实。
果然就在她一低头的时候,离她最近的孩子忽然冲她撒出一把生石灰。这东西要是进了眼睛,能把眼珠子烧穿;同时,在背后极推搡的两个孩子突然从破衣下拔出小刀,直捅她后心,竟是又快又准又狠,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
傅灵川到底要护她安全,这时就想伸手格开,这时却听到冯妙君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紧接着,偷袭她的孩子都被一下弹开,落在数丈之外,摔得鼻青脸肿。
她不知何时撑开了护身罡气,这些宵小伎俩都不能沾身。
她沉声道:“你们这样杀过多少人?”
孩子们不回答,眼里的光从仇恨变成恐惧,随后一哄而散,转眼又不见了踪影。
这两个点子扎手,他们就不会再多花力气在对方身上。
傅灵川这才慢悠悠道:“荒城的孩子不能救济,他们都是吃惯人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