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恒忙握了季善的手,道:“我怎么可能恼善善,我方才都是心痛,不愿白受委屈,才会不愿到此为止的。已经明摆着的事了,凭什么放过那个假货呢?她那般阴险毒辣的,满口狡辩便罢了,当着我们的面儿,尚且想草菅人命,不一次把她治痛了,她铁定下次还敢,叫我如何甘心就这样便放过她!”
顿了顿,叹道:“可都做了决定,话也说了,我除了尊重的决定,还能怎么着呢?也只能以后多家提防,再不给那假货任何可乘之机了!”
季善轻轻回握住了他的手,方道:“我也不是怕事或是顾及旁的,才会饶过她这一次的,我真的不想夫人和二哥难做,所以与其说我是给她机会,倒不如说是给夫人和二哥一次机会。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我是不姓裴,也不在乎侯府与裴家的好坏死活,可夫人与二哥却不能不在乎,也不可能不受任何的牵连……他们都以真心待我,我又不是铁石心肠,总也要回以真心才是。”
沈恒笑起来,“我还以为以后又会一直‘二爷’、‘二爷’的,再不肯叫回‘二哥’了呢,二哥这会儿心里肯定又忐忑又后悔,偏三五日内还不敢再来见了。要是让他知道没真恼他,还肯叫他二哥,他肯定很高兴。”
季善小小的翻了个白眼儿,“就该让他急几日。也是这么大的人了,一点明辨是非的本事都没有,就裴瑶那么拙劣的话,那么拙劣的表演,但凡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有鬼来好吗?”
然随即已叹道,“不过话说回来,也怪不得他,人都是丈八烛台,照得亮别人,照不见自己的,就裴瑶那卖惨的本事,跟裁云主仆两个一唱一和的又配合默契,还有十几年的感情打底,又如何怨得二哥被蒙蔽呢?我早说过,他要是轻易说放弃就放弃了这十几年的感情,我反倒不敢认他了。所以我只是当时短暂的失望了一下下,恼怒了一下下,很快就好了,这会儿心里也只有事情终于了了的平静,没有旁的。”
沈恒点头道:“这倒是,若二哥和夫人也跟侯府的其他人一样,就算善善要认他们,我也一定会死死拦着,不让认的。认了好有朝一日,被他们吃得骨肉渣子都不剩么!”
季善道:“我也不可能那么傻啊。这次的事,也算狠狠给裴瑶敲了个警钟,想来不说十年八年的,至少短时间内,她铁定不敢轻举妄动了,不然不用我们出手,二哥和侯府先就要饶不了她。顶着那么大一个雷,换了谁都得趴着动也不敢动,惟恐出事,她倒好,还上赶着挑事,等二哥回去了,肯定是要禀告阜阳侯和裴二老爷的,一旦没有了侯府撑腰,她又算得了什么?我相信权衡之后,她会自此夹起尾巴做人的。”
沈恒冷哼道:“她最好再蹦跶作妖,看我会不会再看夫人和二哥的面子。简直可笑,明明就是她抢走了本该属于善善的一切,结果到头来,她竟有脸埋怨夫人和二哥偏心,埋怨她自己日子过不好,都是害的,——这话这世上任何人都说得,也惟独她说不得好吗!”
若非杀人要偿命,实在犯不着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为一个阴险毒辣的假货赔上自己,他方才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光凭善善极有可能这辈子都没有自己的孩子这一点,那个假货便该死,二哥也是,他明明丑话都说在前头了,他还是被蒙蔽了,亏得他及时醒悟了过来,不然他少不得也只能大义灭亲了!
季善哼笑道:“她总不能怨是她自己让自己过不好日子的,也不能怨她亲生父母,可不就只能怨夫人和二哥,怨我了?她要是一直抱着这种怨天尤人的心态,等着瞧吧,不用我们做什么,她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沈恒“嗯”了一声,“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天爷都看着呢!总归以后我们凡事都多加小心,也尽可能再不要与她有任何的交集,省得又膈应。”
说着忽然想到季善之前推裁云摔的那一下,忙关切道:“善善,摔痛了哪里没,要不要我给瞧瞧?也真是傻,管那丫头去死呢,就算她是奉命行事,也是从犯,这不是以德报怨吗?”
季善道:“当时觉得腰有点儿痛,这会儿倒是没什么感觉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要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面前,我还是做不到,况真弄得血溅当场,便不会惊吓到晨曦,终归不吉利。就别唠叨了,忙的事儿去吧,我也瞧瞧晨曦去,她肯定等我都等急了。”
说完起身要走。
却让沈恒给拉住了,“不行,我要亲眼瞧过的确没伤到,才能放心。好容易上次的伤才好了,淤青也散得差不多了,谁知道又来了,我宁愿伤的都是我,甚至伤得重十倍,也不愿意受一丝一毫的伤。”
季善已是满脸的笑,双手捧起他的脸,亲了他一下,才道:“这嘴没抹蜜啊,怎么说话这么甜呢?真没事儿啦,就放心吧……不然晚上给看?也省得看过还要再更衣。”
“没事儿,我可以帮更,我不嫌麻烦的……”
夫妻两个腻歪了一会儿,觉得心情都好了不少,才简单收拾一番,一道出了院门,一个去了外院,一个去了罗晨曦那儿。
果然罗晨曦已经等季善等得很着急了,一见她过来,便叫道:“善善怎么现在才回来,不就是去见个客吗?不过我听说除了裴二爷,那个假货也来了?是不是她作什么耗了,也就难怪这会儿才回来了!”
季善走到她旁边坐了,才道:“裴瑶是来了,还表演了一出大戏给我和师兄看呢……”
就把当时的情形大概与罗晨曦学了一遍,只略过了最后裁云寻死,差点儿就血溅当场那一节,末了道,“可惜师兄一试就给她试了出来,毕竟做了亏心事的人,怎么可能不心虚害怕的?结果便是再也自欺欺人不下去,连同我二哥也看透了她,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罗晨曦听得横眉怒目道:“那个假货以为这世上就她一个聪明人,其他人都是傻子不成?简直笑死人了!那后来呢,善善不会就这样放她们主仆走了吧,怎么也得让她们付出代价才是!”
季善没直接回答她,只道:“夫人和二哥都对我挺好的,我总不可能一点不顾及他们……”
见罗晨曦一副要拍案而起的架势,忙道:“但仅此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所以晨曦就别生气了,胎教,胎教……”
罗晨曦这才重重吐了一口气,“若不是我如今怀着孩子,不宜动怒,也不宜颠簸,我铁定立马坐了车去长公主府,就算不向长公主告密,也一定要狠狠打那个假货几巴掌……亏得善善还打了她一巴掌,不然这口气我可真咽不下去了!”
季善忙笑道:“我打得挺重的,一巴掌就抵几巴掌了,这会儿手心都还有些痛,还骂了她‘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估计比打她还让她觉得羞辱,她必定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这样的气,也算是受到惩罚了,所以消消气,消消气……但真的只有这一次,我与师兄、与我二哥都是这么说的,若再有下一次,我可不会再顾忌什么侯府什么大局,关我什么事呢?便是侯府因此一败涂地,连饭都吃不上了,我养着夫人和我二哥一家就是,什么大不了的!”
罗晨曦悻悻道:“就这还有脸说裴二夫人和裴二爷偏心,没见过如此忘恩负义的白眼儿狼,气得我肚子都饿了,中午定要多吃一碗饭才成!”
季善忙惊喜道:“真的?那还等什么,摆饭吧,反正也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便叫起红绫红绡让人摆饭来。
待稍后饭摆好了,瞧得罗晨曦果然胃口忽然变好了,更是高兴得跟捡了元宝似的,连连道:“想不到生气还能让胃口变好,不然明儿我让裴瑶再来?”
说得罗晨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是别了,我怕到时候我会被她恶心得连前几日的胃口都不如,毕竟这么恶心的人我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被恶心一次两次的还能忍,次数多了,可就要命了!”
可惜等申时睡了午觉起来,罗晨曦又吐了,季善叹气之余,只也能祈祷时间能过得快一点儿,好让她早些熬过这段煎熬的日子了。
如此到了三月初八,春闱放榜的日子终于到了。
一大早起来,草草用过早饭后,沈恒与孟竞便带着焕生杨大等着看榜去了,却是一直到快要交午时了,都没有回来。
季善不由有些着急了,忍不住与罗晨曦道:“不会是都没中,受不了打击,所以去哪个僻静的地方躲着,或是喝闷酒去了吧?”
罗晨曦心里也急,嘴上却是道:“不会的,师兄和孟举人肯定都能中。不是说一般都是巳时过后才正式放榜吗,这才半个多时辰呢,就算师兄他们看了榜立时回来报喜,也得至少大半个时辰的时间吧,何况贡院外肯定挤得不得了,他们也少不得遇上了熟人要应酬几句,午正能回来都算好了的,所以善善别急,再等等吧。”
季善吐了一口气,道:“我倒也不是盼着师兄一定要中,他还这么年轻,以后还多的是机会,我反正一点都不急。可我怕他承受不住打击,当初他考童生就是因为紧张,因为承受不住压力,才会……之后倒是算得上顺风顺水了,可我又怕正是因为这几年太顺了,他抗打击的能力又变得跟当初一样了……”
罗晨曦忙道:“不会的,师兄如今比我第一次见他时,可成熟沉稳多了,就别胡思乱想了。不然我让丁有才多带几个人,出去寻一寻?相公也是,往常这时候,早交了班回来了,今儿却是一直到现在也不见人影儿,不然也好让他去找师兄啊。”
季善见罗晨曦也急起来,那她便不能再急了,忙笑道:“妹夫公务繁忙,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晨曦别急,我也不急,我们都再耐心等等,再等一会儿还没有消息,再打发人去寻好不好?红绫,让厨房做两碗杏仁露来……”
红绫便应声出去了。
却只片刻过后,已折了回来,一边跑一边还欢天喜地的叫着:“少夫人、大舅奶奶,大舅爷中了,中了——”
季善的心立时“砰砰”直跳起来,猛地站起来便连珠带炮的道:“真的吗?大舅爷中了多少名?是哪里来的消息?不会弄错吧?”
红绫忙笑道:“大舅爷中了第八十九名,是大爷才打发人回来送的消息。说是大爷今儿交班迟了些,出宫便正好遇上放榜,路让堵住了走不动,大爷便索性往人堆儿里寻大舅爷去了。是大爷寻到大舅爷后才放的榜,怕少夫人和大舅奶奶在家担心,大爷便打发人先赶着回来报喜,让家里先预备下焰火爆竹和赏钱,只怕报喜的官差待会儿就要到了,所以断不会有错的。恭喜大舅奶奶,恭喜少夫人!”
屋里其他人见红绫说完,便福了下去,忙也都跟着福了下去,齐声道:“恭喜大舅奶奶,恭喜少夫人!”
季善这才确信沈恒是真的中了,欢喜得鼻子霎时发起酸来,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还是罗晨曦先欢喜的说道:“都起来,等回头送走了来报喜的官差们,再给大家伙儿打赏,家上下所有人都有,还都是重重有赏!现在先别愣着了,准备焰火爆竹的准备焰火爆竹去,准备赏钱的准备赏钱去,再让厨房随时待命,不行就去酒楼叫席面,叫帮厨的,以防待会儿会有客人来贺喜!”
屋里众丫头婆子也都笑嘻嘻的应声站了起来,“少夫人放心,我们这就去准备,管保办得风风光光的!”
霎时让整个屋里屋外都满是欢腾与热闹,方让季善醒过了神来,忙笑道:“不止们少夫人,我也重重有赏,这么大的喜事,就得家上下都一起高兴庆祝才是!”
“多谢大舅奶奶。”众丫头婆子的欢呼声便越发能掀翻房顶了,好一会儿才随着人散去,平息了下来。
罗晨曦这才笑逐颜开的与季善道:“怎么样善善,我就说师兄一定能中吧?这不就真中了,这下总能安心了吧?师兄可真是能干,一次就中了,这么年轻的进士,怕是不好找吧,师兄又长得好,指不定回头殿试时皇上见了一高兴,就点了师兄做探花郎呢?那我可就是新科探花郎的妹妹,善善就是新科探花郎的夫人了,还不定要让满京城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儿羡慕妒忌恨呢!”
季善忙笑道:“师兄不过就是这次运气比较好罢了,可不敢肖想探花郎,总归得等殿试过了才知道,如今还是低调谨慎些的好。不过他既已经中了,那殿试时只要不出意外,肯定怎么着都能榜上有名了,我这悬了这么久的心,如今倒是总算可以放心了。”
罗晨曦笑嘻嘻道:“善善这也太谦虚了,师兄若不是学识过人,就算运气再好,那也中不了啊。不过说得也对,就算这会儿是在家里,我们也还是低调谨慎些的好。啊,这样天大的喜事,很该立时写了信,快马加鞭送回会宁去,让爹也跟着高兴高兴才是,红绫,快给我备文房四宝去……”
季善忙劝阻道:“还是等师兄回来了,让他给恩师写信吧,如今可不宜劳神,横竖怎么着也得明儿才能把信送出来,那早一两个时辰,晚一两个时辰的,也没什么分别的,对不对?”
说得罗晨曦点起头来,“倒也是,那就等待会儿师兄回来了再写吧。”
季善忽然想到还没问孟竞考得如何,忙问红绫,“妹夫打发回来报喜的人可有说孟举人中了吗?我方才太过高兴,竟忘记这一茬儿了。”
罗晨曦忙也道:“是啊,孟举人考了多少名呢?应该也中了吧?”
红绫迟疑道:“倒是没听大爷打发回来的人说孟爷中没中,想来,怕是没中……吧?我马上着人去问一问啊。”说完屈膝一礼就要往外去。
“不必了。”却让季善给叫住了,“报喜的人既没说,只怕孟举人应当就是没中,还是别问了,总归待会儿就知道了。”
罗晨曦皱眉道:“看来应当是没中,不过本来考几次都不中的人也是大有人在,反倒一次就中的人凤毛麟角,孟举人也只好三年后再战了,总归他还年轻。若是他要留在京中念书,只要他愿意,大可一直住在我们家里,好歹都是一个地方的人,也好有个照应。”
说完复又高兴起来,“万幸师兄一次就中了,若是回头再能考中庶吉士,进翰林院,善善们便不用回会宁去了,那就真是太好了!不过这样一来,爹又该怎么办,他一个人留在会宁,我也不能放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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