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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裴二夫人正在自己的暖阁里含笑看骥哥儿给姣姣读《孟母三迁》的故事,儿子儿媳都去定国公府赴宴了,儿媳还肩负着照顾善善的重任,她不方便去,当然得替儿子儿媳照顾好孙子孙女才是。
祖孙三人正其乐融融,范妈妈则带着几个丫鬟在一旁含笑侍奉着,就见裴二老爷带着十来个婆子小厮闯了进来。
一进来便喝命所有人都退下,“我不叫,谁也不许进来!”
丫鬟们都慑于裴二老爷的威势,又觑见裴二夫人没有驳回裴二老爷的话,于是都行了礼,鱼贯退了出去。
只有范妈妈只忠于裴二夫人一人,瞧得情况不对,便是裴二夫人发了话,她也不会离开,何况裴二夫人还没发话,于是一直留在了原地。
所幸裴二老爷也没坚持让她出去,只是吩咐了自己带来的人一句:“动手吧。”
那十来个婆子小厮便一拥而上,将裴二夫人和骥哥儿姣姣都制住,再端上几碗黑乎乎的药汁,灌起祖孙三人来。
范妈妈短暂的惊呆过后,立时大喊起来:“来人哪,快来人——”
可惜没有裴二老爷发话,外面的人哪敢进来,且很快范妈妈也被制住,还被堵了嘴,一个字都喊不出来了。
骥哥儿与姣姣都还小,是既没多少力气挣扎,药效又大,很快便挣扎不动,昏睡了过去。
只有裴二夫人一直紧咬着牙关,拼命在挣扎,看向裴二老爷的目光若能杀人,裴二老爷身上势必已是千疮百孔。
裴二老爷被她看得心虚至极,只得低声与她解释,“夫人,这只是安神药,我也只是想让和两个孩子好生睡一觉而已,不会真对们怎么样的,就别挣扎了,不然吃苦的还是自己,好不好?等我把眼下的难题解决了,我再好生向赔不是,好生补偿,行吗?”
裴二夫人虽早已不拿裴二老爷当丈夫看待了,对他还是了解的,到底得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他这样对待自己和一双孙子孙女?再想到今日是季善第一次出席京城上等圈子的宴会,而裴瑶身为豫章长公主府的大少夫人,只怕也免不了出席……
忽然灵光一闪,已一边挣扎,一边叫起来:“是不是裴瑶那个祸害又对善善做了什么,善善和姑爷不肯再饶了她,们为了包庇她,所以才会拿我们祖孙三人威胁善善和姑爷?”
裴二老爷不防裴二夫人竟这般敏锐,再瞧得裴二夫人满脸的仇恨与决绝,若真让她醒着,便是安排再多的人看守她,只怕她都会找到可乘之机,然后坏了他们的大事。
所以只有让她昏睡不醒,才是最稳妥的……遂狠下心来,喝骂了制着她的几个婆子一顿,“们都是死人吗,服侍夫人吃药这么点儿小事都做不好,裴家养们何用?再做不好,就都给我滚蛋!”
如此一骂,那几个婆子哪还敢再顾忌这顾忌那的,不敢下狠手?七手八脚的一通折腾后,裴二夫人也软软昏睡了过去。
裴二老爷这才让人将祖孙三人都安顿好,然后让人绑了范妈妈,堵了嘴,一路押送上自己的马车,赶到了沈家,有了之后与沈恒季善等人当面谈判那一出……
范妈妈说到这里,已是气得双目赤红,浑身直抖,恨声道:“老太爷老太太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把夫人嫁了这么个无情无义的东西。几十年的夫妻啊,孙子孙女也是自己亲生的,怎么就能狠心到那个地步?就为了保那个心肠歹毒的假货,难不成那个假货其实就是他亲生的,他才能偏心到这个地步,才会包庇纵然她到这个地步?等夫人醒了,还不定得恨成什么样儿!”
范妈妈实在太气了,气到哪怕当着裴钦和裴二奶奶的面儿,也实在没法再给他保留长辈的体面,实在忍不住咒骂裴二老爷了!
裴二奶奶听得裴二夫人与一双儿女只是被灌了过量的安神药,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哽声问范妈妈,“范妈妈,确定真的只是安神药吗?可就算只是安神药,加大了剂量的,对身体肯定也是伤害极大,还是得尽快请个大夫来瞧瞧才是。”
季善闻言,忙赞同道:“二嫂说得对,是得尽快请个大夫来瞧瞧才是,相公……”
沈恒直接道:“我马上让焕生去请大夫。”
说完大步去到外面,叫了焕生近前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待焕生快速离开后,方折回了厅里。
正好就听见裴钦与范妈妈道:“哀莫大于心死,等母亲醒来,把该知道的都知道后,对裴二老爷也好,裴家也好,都彻底死了心,自然也就不会难过,不会气恨了。为那样的人难过,甚至气坏自己的身子,岂非太不值当?母亲自来通透,范妈妈不必担心。”
顿了顿,“况如今事情也算解决了,母亲的和离文书已经拿到了,我们母子也已单独落了户,自此便与裴家和裴二老爷再没任何关系,想来母亲醒来后,知道这个结果,一定会很高兴的。她清正光明了一辈子,哪能忍受这些污秽之事?她一定会很欣慰从此再不用与那样一群人为伍的!”
季善忙道:“二哥,和离和落户都办好了吗?我本来还担心大过年的,衙门本来就没人,又已是半下午了,事情办不成呢,没想到竟办成了,真是太好了!”
裴钦道:“只要安了心要办成一件事,排除万难也总能办成的。亏得嫂子在京中就有一间陪嫁的宅子,有现成的地方给我们落户,不然还真未必能这般顺利。”
一面说,一面自袖里拿了几张纸出来,“喏,这是和离文书,这是母亲和我们夫妇、还有两个孩子的户籍文书。”
季善接过一看,见裴二夫人果然与裴二老爷已经和离成功了,下面该签字画押的地方,已改成了‘程氏’,再看裴钦的户籍文书,上面签字画押的地方也签的是‘程钦’两个字,不由笑道:“程夫人、程钦,听起来可好听多了。”
裴钦“嗯”了一声,“我也觉得程夫人和程钦更好听。所以打此时此刻起,我便是程钦了,母亲便是程夫人,往后妹妹妹夫也好,大家伙儿也好,可都得改口了,叫母亲便叫‘程伯母’,叫我们夫妇就叫大哥大嫂、程大哥程大嫂,我排行老大,再叫什么二哥二嫂的,岂不是白让人误会?”
沈恒也笑起来,“大哥说得对,是岳母的长子,程家的大爷,当然不能再让人平白误会才是。既要重新开始,就打此时此刻开始吧!”
程钦闻言,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模样,“妹夫这话正合我意,此时此刻,便是我们一家新生的开端了。”
随即吩咐程大奶奶,“屋子收拾好了没?娘子先带了母亲和两个孩子去房间里安顿吧,只怕很快大夫就要到了,我还有话要与妹妹妹夫说。”
程大奶奶见丈夫振作了起来,安心了不少,只要丈夫的精气神儿还在,她便什么都不担心……因点头道:“相公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母亲和孩子们的。”
季善见状,也叫了杨柳青梅进来帮忙,再加上范妈妈,一行人很快将程夫人和两个孩子都送去了早已收拾好的屋子里。
季善这才问程钦,“大哥,方才除了接娘和两个孩子回来,还带了其他东西吗?旁的不说,娘和大嫂的嫁妆,总不能白白便宜了他们吧?怎么着也该把房契地契细软之类的,都一并带回来才是。”
程钦反问,“怎么就知道我没带了?都带了的,母亲的我一回去就让范妈妈去拿了,大嫂的我让她奶娘取的,都是母亲和嫂子的嫁妆,我就是全部拿来喂狗,也绝不会白白便宜那些个不相干的人!”
顿了顿,“就是母亲和大嫂的衣裳首饰和其他爱物,今儿我实在顾不得,还有她们的陪房们,等忙过了这两日,我再去看看能不能收拾一些带回来,服侍的人也带一些回来吧。”
季善忙道:“怎么能只收拾一些带回来?得一针一线都丁是丁,卯是卯的跟他们算清楚才是!哼,不是我们的送我们也不要,但本来就是我们的,却一丝一毫都不能便宜了他们!”
沈恒忙拉她,“善善,大哥心里自有主意,就别管了,只安心将养身子,等岳母醒来后,安心陪伴劝慰岳母便是了。”
程钦却是笑道:“妹夫,拉善善做什么,她又没说错,不该我们的我们一分也不要,但该我们的,别人也是一分都休想要。妹妹,我听的,一定一针一线都丁是丁,卯是卯的与他们算清楚!”
季善便也笑了,“大哥这样想就对了,本来就是娘和大嫂的,若不拿回来,便少不得再花银子去买,我们把那银子省下来,吃香喝辣买买买它不香呢?焕生心细,又会算账,回头让他去给大哥帮忙啊。”
程钦点头:“好啊,到时候我一定叫上焕生一起去。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去见豫章长公主之事,妹妹确定真要亲自去吗?不若还是我和妹夫一起去,就在家安心将养着吧,今儿累了一天,不止身累,心更累,哪还能让再奔波劳累,要是万一……,且母亲明儿醒来,肯定也想陪着她,就呢?”
一旁沈恒闻言,忙道:“善善,大哥说得对,明儿就在家歇着,我和大哥一起去吧。就算长公主一样唯利是图,我和大哥也定会让那个西贝货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反正如今岳母和两个孩子已经接回来了,和离落户也都办好了,我们还有可顾忌的?”
季善却是道:“不,我必须得亲自去一趟,大哥和相公若是不放心,便陪着我一起去就是,但我自己一定要去,且不是让裴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而是必须让她死!在她接连伤害了我,这次更是差点儿害了我的孩子之后;在因为她,我的亲娘和大哥都受了这么大的伤害之后,我岂能再饶她。难道非要等到她再一次伤害到我和我在乎的人之后,我再来后悔今日对她的仁慈吗?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一次,她死定了!”
可惜这是特权社会,要将裴瑶绳之以法,让她以命偿命实在太难。
不过没关系,她还可以借力打力,借刀杀人,让豫章长公主来动这个手。
至于那好歹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不好意思,跟裴瑶那种丧心病狂,一言不合就要人命的歹毒之人,实在没什么道德法律底线可讲。
当对象换成裴瑶时,季善一点也不介意当一次自己向来都赞同不了,也接受不了的草菅人命之辈!
程钦忙道:“妹妹,的意思是,明儿见过豫章长公主后,还是要逼她让裴瑶‘病逝’吗?可不是与裴二老爷已经说好了,只是去见长公主,长公主做什么决定,都是她的事,我们不能再不依不饶吗?”
季善冷笑,“我当时是这样说的,可跟那样无情无义无耻之人,我还信守什么承诺呢?他们不也承诺过我,往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裴瑶再不会惹我,裴二老爷也再不让娘受委屈吗?结果如何,裴瑶仍然那般得意嚣张,上赶着犯贱作死;娘更是连性命安危都保证不了,还差点儿累得骥哥儿和姣姣也跟着遭殃。此一时,彼一时,我就出尔反尔又怎样?不然大哥以为我为什么坚持要让娘和离,要让们尽快单独落户,不就是为了再不受他们威胁吗!”
沈恒等她说完了,先就道:“大哥,我赞同善善说的,对上君子,我们当然也该君子,但对上的分明是小人,我们又何必非要当君子?也别说什么死了就一了百了,才真是便宜了那个西贝货,让她活着受罪反倒是惩罚了。活着再难再受罪,那也是活着,何况她能受罪到哪里去,是吃不饱穿不暖,还是要日日从早劳作到晚,死死被凌辱毒打?这些都不可能,她至多也就受点儿冷落,听几句难听话,下人也阳奉阴违而已,算哪门子的惩罚!”
“等将来万一又让她找到机会翻了身,她更是连这点儿微不足道的所谓惩罚,都不用再受了,反而只会加倍的仇恨善善和我们,一旦得了机会,肯定会更疯狂的报复我们。我们得多蠢,才会明知有隐患,还不趁早给除了,非等到隐患发展成了大麻烦,给我们带来难以承受的后果时,再来后悔莫及?大哥,我支持善善,这一次,裴瑶必须死!”
程钦忙道:“妹妹妹夫,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万一长公主也要保她,我们可该怎么办?万一长公主恼羞成怒之下,当场就要对我们不利,我们又该怎么办?”
“至于承诺不承诺的,们说得对,对上的本就是小人,还讲什么君子做派?我母亲和儿女这会儿都还昏迷不醒呢,虽然直接动手的是裴二老爷,可说到底整件事都是因她裴瑶而起,她凭什么还能继续活着?老天爷既迟迟不肯降下报应来给她,那就我们来替天行道吧!”
季善这才点起头来,“大哥这样想就对了,对自己要求也不能时时都那么高,偶尔也可以阴暗一次半次的。”
程钦道:“我们只是以直报怨而已,算不得阴暗。但妹妹还是留在家里的好,我和妹夫定会竭尽全力,把事情办成,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的……听我说,如今怀着孩子呢,磕一下碰一下都不是闹着玩儿的,真的经不起任何闪失;且,怀着孩子,这些事我觉着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一下,就当是为孩子积福了……”
季善翻着白眼儿打断了他,“不是吧大哥,也信这些呢?我又不是做什么坏事,我问心无愧。我的孩子也是他先选定了我和相公,才来的,我和相公,还有所有亲人都由衷的期盼着他,所以他已经够有福气,不需要再积了。大哥就让我去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对自己的身体也有信心。”
“可是……”程钦还待再说,偏一时又词穷了,只得看向了沈恒,“妹夫,也劝一劝妹妹啊。”
奈何沈恒也道:“大哥,善善既坚持要去,就让她去吧。她不止是我娘子,是大哥的妹妹,也是我们孩子的母亲,是岳母和骥哥儿姣姣的女儿和姑母,若不让她去这一趟,亲自为她的至亲至爱们讨回公道,她肯定很长时间都不会心安的。至多明日我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不给任何人以伤害她的可乘之机便是了。”
沈恒都这么说了,程钦还能说什么?
只得道:“行吧,那明日我们一起去,就不信我们两个大男人,还护不住妹妹母子了!只是万一长公主不同意,妹妹想过要怎么做吗?”
季善勾唇道:“那我们就去见皇后娘娘呗,不然去见皇贵妃和八皇子妃也行的。长公主是个聪明人,肯定会好好儿与我们谈的,大哥只管放心,明儿随机应变也就是了。”
程钦闻言,大概设想了一下明儿谈判的情形,觉得己方占上风的可能性还是极大的,毕竟如今他们已没有弱点,裴瑶的真实身份却是大罗神仙也改变不了的硬伤,想来豫章长公主会两害相较取其轻的。
这才不再多说。
适逢焕生带了大夫回来,路氏与罗晨曦也来说晚饭早已好了,看摆在哪里的好,听得程夫人和骥哥儿姣姣都昏迷着,还自告奋勇要去照顾祖孙三人,“们都安心吃们的饭,我去守着亲家母便是,管保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程钦却是哪里放心,忙谢了路氏,又让大家伙儿先吃饭,不用等他和程大奶奶后,便带着大夫,急匆匆看程夫人祖孙去了。
季善这才笑着与路氏道:“娘,那我们就先开饭吧,把我大哥大嫂的给他们送去屋里便是了,也省得他们再来回折腾,正好我和相公也好给爹娘说一说都发生了些什么,省得二老平白担心。”
路氏可不正满肚子的疑惑与担心吗,闻言忙“哎”了一声,吩咐人摆饭去了。
罗晨曦方问季善,“善善,方才叫‘大哥大嫂’,莫不是,裴二哥已把事情都办妥了?”
季善笑起来,“平日里没见这么精啊,今儿换了个人?是,我大哥已经把和离文书,户籍文书都拿到了,往后也别叫他什么裴二哥了,他现在叫程钦,是我娘和程家的长子,往后记得叫他和我大嫂‘程大哥、程大嫂’了。”
罗晨曦吐了一口长气,立马改了口,“这可太好了,总算往后善善和程大哥程大嫂,还有伯母,都不用再被平白威胁,平白恶心了。真是,我爹把我娘当宝一般,可惜天不假年,让我娘早早去了;某些人倒好,有伯母这么好的夫人,一家人也齐齐整整的,偏不知道好生过日子!”
季善点头,“是啊,所以今儿其实是个好日子,是我娘和大哥一家重获新生,重新开始的好日子。只是今儿时间太紧了,我娘和侄儿侄女也还睡着,只能等忙过这几日,再置上一席,为他们庆贺一番,也当是感谢晨曦和妹夫今儿的又劳心又出力了。”
罗晨曦忙嗔道:“我和相公有什么感激的,别说我们什么都没做,就算做了,那也是该的啊,善善再与我见外,我可就恼了啊。”
姑嫂两个又说了几句话儿,路氏来说可以去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