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萧瑾寒语气里的惊讶和微恼,李清瑶不明所以,疑惑地点了点头。
“试药是试能不能解毒,又不是试会不会毒死你,怕什么。”
“呵,那万一毒死了,你预备如何?咳咳......”
萧瑾寒气笑了。
虽然他知道李清瑶应当是不会害他,起码现在不会。
但重点是,听李清瑶那口气,这位公主,怕是自己都不知道这药丸的作用。
“......”
这话把李清瑶问倒了。
她看了一眼萧瑾寒胸口处越发狰狞的伤口,最终还是收回了手,只是脸上带着些沮丧。
玉贵人的话,兴许掺了水分,亦或是这里头,有些什么玉贵人自己都不知晓的药物相克。
万一真把萧瑾寒毒死了,赵家怕是会高兴得放一个月的炮仗庆祝。
怎么都得不偿失。
想罢,李清瑶准备将药丸放回瓶子里。
只是那玉手刚靠近瓶口,萧瑾寒就有些无奈地开口。
“罢了,倒出来的药哪还有放回去的道理。”
“你要吃?”
李清瑶听罢抬起头,睁着亮晶晶的眼,又惊又喜。
但下一瞬,却还是抿了抿唇,“别吃了,本来是想还你个人情,但你说得对,万一真有毒......还是不好。”
“放心,本世子自是不会吃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
萧瑾寒盯着她渐渐垂下的眉眼,突然有些烦躁自己瞬间的心软。
“待会拿给大夫看看,真不知道你什么胆子,弄不明白的药也敢往身上带。”
李清瑶嘴唇动了动。
下意识想反驳,但到底是听出了他话里的看顾,最终还是把想说的咽了回去,随即又看了一眼他的伤口。
“那大夫怎得还不来?还有埋伏你的......是谁?”
“清瑶!”
李清瑶话音刚落,就听见了颜如玉唤她的声音。
她顺势抬头望去。
就见骄阳县主踩着枯枝落叶,抬手将长剑丢还给旁边的侍卫,头也不回地往她这处行来。
而也是这一抬头,李清瑶才瞧见旁边似乎等了好一会儿的大夫。
她一时语塞,直到萧瑾寒的声音传来。
“大夫不是没来,是看着你在这,没敢上前。”
“那你都受伤了,还顾忌这种繁文缛节作甚?”
“不是他顾忌,是本世子在招呼你,没点头让他过来。”
萧瑾寒眉眼抬了抬,清冷的面色上突然多了分戏谑,“你不是想知道埋伏我的是谁?”
“嗯......”
“你表哥,赵丰元。”
顿了顿,萧瑾寒突然轻笑道:“倒是有点意思,赵家人想杀我,安乐公主想救我。”
李清瑶原想和以前一样随意扯上几句,亦或是抿唇不语明哲保身。
但这一刻,她心中突然灵光一闪。
在颜如玉走近前,李清瑶面色认真地点了点头。
水眸清澈,不含一丝算计,不怕嘲讽地摊开了真心,好以此换一分庇佑,亦或是盼着少来一个敌人。
而后,李清瑶双眼微微一弯,顺着他的话轻轻开口。
“所以世子爷可要记好了,往后同赵家的恩怨,莫要牵扯到我身上,我与赵家,不见得真是一路人。”
此刻轮到萧瑾寒有瞬间的怔愣。
他紧紧盯着李清瑶,带着毫不遮掩的探究。
两人谁都没再开口,直到颜如玉行到两人跟前。
李清瑶将那颗红色药丸又放回了萧瑾寒的手里。
随后起身,看了一眼在旁边捋着白胡子的老大夫,往一侧退了几步。
手上有刚刚碰到他时残留的温热。
李清瑶无意识动了动指尖,随后拉着颜如玉准备离开。
林木生亦站在旁边。
他抬头看了一眼自收剑后便面无表情的骄阳县主,未发一言。
离开时,李清瑶听到了萧瑾寒唤人的声音。
比适才多了些暗哑,似是跟那毒有关。
没多久,便有六名侍卫带刀而来,跟在了李清瑶的身后。
直到顺利返回马场,那几名侍卫才退远离开。
......
回马车后,紧绷的颜如玉这才松懈下来。
她伸手挽着李清瑶,突然拿出一块碎裂的白玉玉佩。
“裂开了,想必是替我挡了一劫。”
“姐姐?”
李清瑶看着那块变成两半的玉佩,刚拿起其中的一半,手心瞬间就传出了舒适的凉意。
想来这玉,不是一般的贵重。
“姐姐不用伤心,等过些日子我邀姐姐进宫,去我的库房里挑。”
“安乐公主果然大气。”
颜如玉笑了笑,但神色依旧带着些许沉重。
“妹妹的好东西,我自是不会推拒。”
“只是这玉佩,是幼时我母亲带我去寺庙,在高僧那处求来的,高僧曾言此玉佩能替我挡一劫,没想到这么多年舞刀弄枪都没事,刚刚不过那么几下,竟是无端端就裂开了。”
李清瑶将手里那半块玉佩放到桌上,又拿过颜如玉手里的另外一半,放在一处,而后握住她的手。
“挡了一劫是好事,往后姐姐定会无灾无难,岁岁平安。”
“嗯。”
颜如玉点点头。
刚刚打斗后,瞧见玉碎落地的那一瞬,她心里一沉,顺势想了很多。
帮她捡回来的还是那林木生。
只是两人对视的那一刻,颜如玉突然就放下了。
像是透过他那双毫无城府的眼看到枷锁裂开,重获了自由。
其实她没跟李清瑶说。
昨夜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在赵家人的设计下,吴永恩夺走了她的清白,甚至来人求娶,以此事要挟。
她的祖父为了护她几次抗旨,最终惹得龙颜大怒。
本就树敌颇多的颜家顿时被逼上了风口浪尖。
她在得知那些事后,为了不连累颜家,强忍下绝望,让自己成为了心仪吴永恩,主动要嫁进吴家的女子。
最终她祖父失望,祖母老泪纵横,父亲母亲更是一夜间苍老。
而她,什么都不敢说。
没多久婚事定下,她内心郁郁寡欢,终是寻了一夜换上了男装,带剑出城。
想寻一安静地界抱酒痛饮,由着性子痛快一次,而后再低头做那后宅的女子。
这一趟,便遇见了正在堆土的林木生。
林木生浑身泥泞,双手满是水泡和血渍,唯有一双眼,虽泛着猩红之色,但亦能瞧见眸底如星子般的纯净。
在梦里,她将酒放在旁边,轻轻问他,“公子在作甚,可要在下帮忙?”
林木生摇头,目光紧紧盯着那堆拱起的土,满脸悲怆,声音沙哑。
“多谢,在下的妻子胆子小,就不劳烦公子了。”
颜如玉一愣,却在下一瞬苏醒。
屋子里透着微弱的月色。
她裹紧被褥,突然感觉到了林木生身上传来的,铺天盖地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