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剩一日,这一日里,不管如何,都要闹出一些动静来,毁了她们的碰面。
这一想深了,倒也起了些倦意。
昏沉间李清瑶闭上了眼。
但她睡的并不安稳。
原本结实的黄花梨木大床像是幻化成了一叶扁舟,落进看不见底的深潭,晃晃悠悠,让人在上头也跟着摆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子。
随后那动静越来越大,李清瑶失了力道,顺势落进了深潭。
“噗通”一声,像是重生那日的声音。
只是李清瑶睁开眼,却又回到了曾经的地牢。
但这次她不是“她”,她是看客。
梦里的李清瑶四肢被绑在刑具上,手脚筋被挑,身上已无好肉。
腕间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的器皿中。
赵氏恶狠狠地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器皿里渐渐积累起来的红色鲜血,眼中透出疯癫之状。
甚至连开口时的声音,都透着如恶鬼一般的沙哑。
“说起来,你也要庆幸你是那贱人的种,能多活这十几年。”
“为,为何?”
李清瑶费力开口,脸上新旧伤痕交错,苍白的唇有一条条干涸的裂缝。
唯有一双眼,在听见跟身世有关的事时,瞬间像是被点亮的星子。
“为何?”
赵氏冷冷一笑,满是讥讽,但目光始终未离开那个器皿。
“没瞧见血不流了?一双招子要是看不见东西就挖了去,没用的废物!”
旁边的人赶忙拿起尖刀在李清瑶的腕间迅速划了一下。
瞧见那血珠往下坠,赵氏才又对着李清瑶轻嗤开口。
“本宫向来喜欢赶尽杀绝,若不是你这身子还有点用,本宫能容你放肆如此之久?早就扒了你的皮,替我儿出气了!”
声音有些刺耳,让看着这一切的李清瑶下意识抗拒地皱起眉。
明明那刀是划在了梦中人的身上,但李清瑶还是感觉到了曾经的剧痛。
直到她戾气横生,怨恨翻涌,冲上去狠狠掐住了赵氏的脖子,那梦中的人似乎才察觉到她的存在。
赵氏在她手中逐渐变了脸色。
讥笑和疯癫的一双眼被她掐的开始往外凸起,疯狂晃动的手试图将她拉开,可却穿过了她的身子,怎么也落不到实处。
直到赵氏临近断气,李清瑶才感到了一阵巨大的推力,将她从梦中推了出来。
天还未亮。
屋子里唯剩下的那盏灯,也在瞧见她入睡后被熄灭。
唯有稀疏月色,让她隐约能瞧见自己的一双手。
掐住赵氏的时候那么真实,让她好不爽快。
可随即,李清瑶突然从床榻上坐起。
“血,是血!”
画面一转,眼前出现了帝王唤她去乾清宫时诊脉的画面。
指尖有一阵刺痛,是徐老趁她不注意时扎过的针,还有那次,明明只是被打了脸,却还是被帝王留下,让老太医给诊了平安脉。
“公主一切康健,皇上请放心。”
太医的声音让帝王放松了语气。
李清瑶心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而再一看,眼前原本漆黑的屋子突然像是进了白日,亮的刺眼。
她半眯着眼试图躲避这亮光,却听萧瑾寒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嗤笑,“公主圆润了不少,约莫是不需要徐老单独看诊的吧?”
“没什么不适少诊一点平安脉......”
少年的声音由远及近,在她耳边绕了一圈又散开。
四周终于归于平静,亮光也渐渐变淡,直至再一次沦为黑暗。
床榻上的人猛地睁开眼。
还躺着,并没有坐起,是梦中梦。
李清瑶感到了胸口的压迫,她轻轻喘着气,一双眸子在夜色中亮的可怕。
萧瑾寒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但他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想不通里头的关键,所以只是在犹疑下想法子提醒着自己。
一切像是比之前清晰了不少,可上头仍旧蒙上了一层迷雾。
李清瑶也不知道,她的血,究竟有何作用。
王家就算是世族大家,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深厚底蕴,那也只是普通人而已,如何会有这等离奇之事?
退一万步来说,若是真有,为何她的母亲还要被困深宫,以至于下落不明?
李清瑶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腕。
黑暗中她瞧得并不清楚,但莫名地,她却能感受到里头鲜血的滚烫。
“既然不确定,那就试试看好了,左不过那老妖婆还有一日就进宫。”
轻声的呢喃在此刻并不突兀。
李清瑶刚一开口,那带着迷蒙的音调瞬间就消散在寝殿四处。
她看了片刻,随后放下手,再次闭上了眼。
这一次,她没有再做梦,而是一觉睡到了天亮。
......
翌日一早,李清瑶就出了锦华宫,准备去玉贵人那处逛逛。
她自有了主意后便没再纠结那老妖婆的事。
左右她若是没能拦住,萧瑾寒定是还有后手。
毕竟对他而言,赵氏若是与赵家不和,也正好如了他的意。
“晴山姐姐,你早上没和我们去吃东西,不饿吗?”
旁边是萝兰小声的询问,在石子小路上,显得惬意松快。
李清瑶喜欢这样的随意。
比起前世,她现在比谁都喜欢看身边的丫鬟活得有生气。
“早上都没胃口呢,昨日公主赏的糕点吃多了。”
“让姐姐贪嘴。”
萝兰小声笑了笑,惹得李清瑶侧目望去。
“糕点吃不完放着便是,还能撑到早上用不下膳?”
“公主,奴婢不是舍不得那点子吃食......”
晴山脸上有点点红润,抿唇难为情道:“奴婢就是觉得好吃,忍不住多吃了一些。”
李清瑶红唇张了张,忆起了昨日自己尝的那一块。
好像,确实还不错。
“回头请萧府厨子再做一些便是,要不送你过去,同那师傅学一学?”
“不了不了,奴婢没那手艺......”
晴山赶忙摆了摆手,往后退了半步。
“不过话说回来,奴婢觉着现在的世子爷,对公主比以前和善多了,连吃的都能想起公主来。”
“和善吗?”
李清瑶眨了眨眼。
以前的萧瑾寒,其实也没有很针对她。
起码每次闹腾完,他从来都没有真的让自己吃亏。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萧瑾寒老是成为她的手下败将,说不准都是假的,做给别人看,顺带逗她玩儿。
想到这,李清瑶红唇抿了抿。
下次要好好试一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