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公子怕是不知,除了那道赐婚圣旨,我薛家和江家,早在幼时便定了亲。”
薛策轻笑一声,幽冷眸光落在杨时身上,“莫要觊觎不该觊觎的人,杨公子,有些事我未放到明面,是不想让杨大人难做。”
“薛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为了......”
“石兰街坡子巷,里头住着什么人,杨公子该是记得清楚。”
话音落下,眼前的少年便变了脸色。
他目光黯了下来,忽然就不敢去看前头江竹雪的眼睛。
半晌,他才缓缓抬起了手,抱拳道:“今日能见到江姑娘是杨时之幸,若往后......”
“不会有往后。”
“薛策!”
忍了许久的江竹雪终于开了口。
她隐忍怒意,朝着面前的男子福了福身子,“公子才识过人又心性爽朗,能同杨公子相识才是竹雪之幸,只是竹雪独行懒散惯了,细说下来,并不是适合同行之人。”
杨时苦涩一笑。
他明白江家姑娘的意思,可他虽不想放手,却也没了能争的法子。
薛策嘴里说的地方,里头住着跟了他的第一个女子。
那是他曾经年少轻狂,路见不平救下的一个姑娘,后来姑娘以身相许,他沉浸在被人当成救赎的冲动里,稀里糊涂便收了她。
杨时明白,不同于府中的侍寝丫鬟,外头这女子的存在,必定会让他未来的妻子心中不满。
以前他不在意,可后来瞧见江家姑娘,他忽然便害怕她知晓。
他原想等安顿好那个姑娘再开口,往后便当从未有过此事,踏踏实实娶妻生子,只是没承想他藏了许久的秘密,还是被薛策查了个清清楚楚。
这一刻,杨时彻底灰了心。
江家如此人家,断不会将姑娘嫁给一个还未大婚便在外头养外室的男子。
有了此事,他和江竹雪,即便没有薛策在其中,大抵也是难以行到一处。
“是我鲁莽了。”
回过神,杨时低下头,落寞摇头,“今日当众唤住姑娘,还望姑娘莫怪,杨时这便离开,往后既难相见,那在下便祝姑娘觅得佳婿,事事如意。”
“多谢杨公子,竹雪也祝公子志得意满,前程似锦。”
“不必道谢,今日你我短短几句话,你已经道了三回谢。”
杨时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街边。
李清瑶察觉到江竹雪微颤的身子,将她带到旁侧无人之处。
正待开口劝慰,却听她强行稳住心绪,缓缓开口。
“你满意了吗?”
是薛策跟了过来。
江竹雪抬眸冷冷看向他。
“竹雪,我不想强迫你,但他不行,他在外......”
“我要同谁来往,同你薛大人又有何关系?”
江竹雪眼眶微红,强忍住酸涩,一字一顿地道:“他不行,你薛大人便行了吗?”
薛策站在原地,黝黑的眸子终于有了波动。
黯然染上了他俊朗的眉眼,男人指尖发紧,胸口是一阵又一阵的沉闷,伴随着细密的疼痛。
半晌,他才哑着嗓音开口,自嘲中又带着小心翼翼。
“是我伤了你,是我辜负了你的真心。”
薛策目光落向她垂落的裙摆,忽然想起曾经他在某个街口回眸时,瞧见的那一抹未来得及收回的素色。
“既然薛大人知晓自己对不住,那便请大人收好自己的愧疚,莫要再来寻我,我江竹雪无需旁人的施舍和弥补,我向来只要真正属于我的东西。”
“我是有愧疚,但我想娶你从不只是为了弥补那些愧疚!”
见她要走,薛策心头闪过慌乱,抬手便握住了她的手腕。
“竹雪,这一年多只要未出城,我几乎日日都会来你江家,若是愧疚,我大可用绫罗绸缎珠宝首饰,亦或用朝堂之事同你哥哥商议,可我想的从来不是那些,我想的,只是能瞧你一眼。”
“今日这话我便当没听过,还请薛大人自重。”
江竹雪动了动胳膊,可回应她的却只有越来越紧的力道,和逐渐逼近的男子气息。
李清瑶蹙眉正待上前,身后却忽来一阵冷风,随后腰上被人环住,将她带离了些许。
“乖,就一次,让薛策说清楚。”
李清瑶紧绷的心在熟悉的声音中松了下来,不用回头便知,来人是如今甚是黏人的萧瑾寒。
前头的声音断断续续,李清瑶顾不上同萧瑾寒算账,仔细留意着那处的动静。
若薛策对竹雪用强,她一定会抽鞭子甩过去。
“竹雪......”
江竹雪敌不过薛策的力气,即便男人怕伤着她,扣住她手腕的动作松了些力,她也依旧无法挣脱。
“竹雪,再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放手!”
江竹雪抬眸对上薛策的目光,冰冷的视线里是气恼和决绝,瞧得薛策心口如匕首划过,疼得厉害。
“薛大人的话还真是可笑,这么多年都没能瞧见我,怎得我一转头你便放不下了呢?”
“不是你转头才放不下。”
听见她的讥讽之言,薛策喉间腥甜,可握着她的手仍旧未放,“若真不愿,我不会想方设法去求陛下,留住那道赐婚圣旨,更不会日日念着你,只盼能多看你一眼。”
“薛大人不必多说。”
江竹雪冷冷打断了他的话,停下挣扎,目光落向远处。
“我心中再无旧人,即便今日我同杨公子无法同行,以后也定会有其他人,但不管如何,那人都不会是你薛策。”
“定会有其他人?”
男人最后的理智终于在她提起旁人时彻底崩塌。
他可以一直等,等到她能消气,等到她愿意再停下步子看一看他。
只要她能高兴,不管多久,他都愿意守在她身后。
可如今她却如此坚决地跟他说心中再无旧人,说以后她的身侧会有别人的身影,薛策心口一窒。
怎么可能,除非他死。
“谁敢上你江家的门?”
薛策眸光彻底暗了下来,克制的寒意开始汹涌。
即便他此刻已经被眼前姑娘的话压得喘不过气,他也仍旧固执地要迎上那刀口,不愿退让半步。
“你是我的姑娘,除非我死,不然谁若想靠近,大可一试。”
“你!”
江竹雪气得眼尾又开始泛红,身子也跟着抖了起来,“你放开我!我同你毫无关系,我就是不想同你在一起,我就是不想再记得你!你这个疯子,你放开我!”
“是,我是疯子。”
男人声音低得可怕,仿若被困了许久的兽,可眸底,却寸寸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