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凯斯嗤之以鼻:“算了吧,现在所有isp都在向icp转型,aol目前的战略是击败雅虎,成为世界上最大的门户网站。你说的这种模式过于重资产,不符合aol的发展战略。”
张晨仍旧劝道:“ICP并不一定适合AOL的经营模式,还不如把一块业务做大做精,现在已经有几家宽带运营商开始提供速度更快的宽带服务。ISP是你的基本盘,如果你为了ICP丢掉了ISP的业务,就有些危险了。”
史蒂夫凯斯根本听不进去,现在AOL的市值已经超过雅虎,成为世界最大的互联网公司。作为美国商界的当红炸子鸡,连美国总统都不怎么鸟,又怎么可能听一个黄口小儿的建议?
史蒂夫凯斯哈哈笑了几声,转移话题:“聊点其他的,最近我和几个朋友要成立一个游艇俱乐部,你参与不参与?”
张晨轻叹一声,真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算了,那就改天再说这个话题好了。
游艇俱乐部?自从体验了德尔菲娜的游艇后,张晨确实有点兴趣,但短期内张晨根本没有时间玩这个,买来也是闲着。但史蒂夫凯斯要搞的这个游艇俱乐部倒是有点意思,好像还有酒店、高尔夫球休闲会所什么的,张晨答应史蒂夫凯斯拿出五百万美元做了一个小股东。
随着AOL的股价日攀新高,史蒂夫凯斯也愈发跋扈,大笔撒钱,甚至出现六千万美元收购一家仅成立两个月的流媒体公司的事情。
这可和收购ICQ有本质的区别,ICQ至少能为AOL带来相当大的用户基数,提升他的收费上网人数。但成立两个月的流媒体公司是什么鬼?还没有任何内容上的创造,便从史蒂夫凯斯手中骗走数千万美元,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当然,也不止史蒂夫凯斯,整个硅谷、整个投资界现在基本都已经疯了。
97-98年的金融投资领域,可以说风起云涌。
传统的对冲基金领域,量子基金所掀起的东南亚金融风暴已经扩散成了整个世界为之心惊的亚洲金融危机,国际空头疯狂攫取新兴国家多年积累的财富;国际经济领域,罗刹的债务问题危若累卵;而新兴的风险投资,则是最疯狂的,无数资本机构挥舞着钞票进入硅谷,进入沙丘路。没来得及上车的也拍拍脑袋紧走几步去纳斯达克和纽交所追赶二级市场。
雅虎市值突破300亿,AOL市值突破300亿,ebay市值突破六十亿,亚马逊市值五十三亿。
疯了,真是都疯了。
张晨是真不想看到AOL如前世一样倒掉,毕竟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和第二桶金都是从AOL身上赚取的。可以说,如果没有史蒂夫凯斯,就没有张晨今天。
即使不提什么知恩图报,史蒂夫凯斯现在也算张晨半个盟友,盟友倒了,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
虽说商场如战场,但即使是真的战场上,也不可能只有敌人没有战友,如果只是自己孤军奋战加上看谁都是敌人,迟早被人灭掉。
因此,无论从感情上还是理智上,张晨都想要帮史蒂夫凯斯躲过这一劫。
但又谈何容易?
AOL最终完蛋,直接导火索虽然是和时代华纳的错误并购,再加上运气不好,大笔资金刚花出去,就赶上了互联网泡沫破灭。
但即使没有这两个原因,AOL也会逐渐衰落,最终走向灭亡,很难支撑到移动互联时代。
从本质上说,AOL并非是一家互联网企业,更是一家电信公司。
AOL直至目前为止,仍旧以收取用户每月19.25美元的拨号上网包月费为主要营收手段。AOL在此领域,目前近乎于垄断,它也凭借着整个互联网行业最高的营收成为了最大的互联网企业,获得了超高的市值。
史蒂夫凯斯不是傻子,他很清楚的判断到,未来互联网行业一定是内容为王,因此依靠自己有墙的后花园希望能够从ISP向ICP实现顺利转型。
但这种转型毫无疑问是一种错误,AOL结构臃肿,官僚主义盛行。如果放在电信行业,还能算是执行力和效率强的。但在互联网行业,AOL就像是一个庞大而笨拙的猛犸巨象,貌似强大,但几个拿着石矛的原始人就能靠放风筝把它戳死。
传统企业,转行互联网,几乎没几家能不死的。
就像一体重五百斤练相扑的大力士,你非让他用一年时间,把天鹅湖练成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团上台表演的水准,可能吗?强行来,结果只能是在减重关口就因为内分泌失调造成多器官衰竭死亡。
做什么都是有基因的,企业没这个基因,盲目转型,即使方向对了,结果也未必正确。
当然,张晨这也是事后诸葛亮,他如果不是重生者,也会觉得AOL必须转型。
此前张晨就含蓄的对史蒂夫凯斯提过类似的意见,但史蒂夫凯斯丝毫没有在意。
张晨当时也没想好该如何改变AOL的命运,因此也没有多说。
之所以旧事重提,特意给史蒂夫凯斯打电话,也是因为他发现了一条可以拯救AOL的道路。
而帮助他发现这条道路的人,正是坐在他对面的泽维尔尼尔。
泽维尔尼尔今年正好三十岁,长着一张典型的法国面孔,穿了一件带袖扣的白色法式衬衫,衣着得体,看起来和张晨这两天来见到的一些法国绅士没什么不同。
如果说泽维尔尼尔和其他法国人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他的眼睛。
张晨所见到的法国人,面对工作时,眼神都是散漫的。当你看到一个法国男人突然目光炯炯有神,那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定能看到一个美女。
尤其在巴黎,更是如此。
都说巴黎是浪漫之都,张晨来了之后,发现确实如此。够浪,也够慢。
巴黎人干什么事都很散漫,基本没有不迟到的时候,办事效率奇低,慢的很。
张晨和汤淼淼约在巴黎见面,然后一起回美国。汤淼淼此前还真没来过巴黎,充满了对巴黎这个浪漫之都的幻想,于是一定要拉着张晨去坐地铁体会一下法国人民的浪漫。
也别说,确实挺浪的。非上下班时间,地铁还有座,两人在地铁上坐了没的女孩儿突然对周围的众人说了一句法语,随后就开始举着书开始大声的念了起来,念到最后,居然泣不成声。
刚念完,地铁就到站了,法国女孩儿用法语说了句对不起,就跑下了车,坐张晨身边的一个法国年轻小伙儿突然站起来追了出去,搂住人家姑娘就开始啃,然后全车鼓掌。
汤淼淼身旁坐了一个五十多的老太太,人蛮好的,看张晨和汤淼淼都不懂法语,还热心的讲解了一下,说是这个姑娘正在读一本小说,读到动情处说我要给大家分享一下这一段,于是就开始朗读,那小伙子被朗读的女孩儿吸引,一见钟情了。
张晨看的无语,汤淼淼倒是满眼桃心,张晨撇撇嘴,一把搂过汤淼淼,也亲了上去。
咳,扯远了。
泽维尔尼尔和其他法国人还真不一样,如果不看长相,更像一个德国人或者美国人,两眼中露出勃勃野心。而且时间观念很强,和张晨约了下午五点,一分一秒都不差。工作效率和专注度都很高,让张晨对法国男人有了一个新印象。
张晨此前并没听过泽维尔尼尔的名字,也没想见他,但火种源的投资经理马克拉文让他一定要见一下这个人,说他是有可能颠覆整个法国商业秩序的人。
火种源目前有六个投资经理,四个在美国,一个在英国,另一个在以色列。
马克拉文就是火种源在英国招聘的投资经理,之前在巴克莱干过几年,一心想要转型风投,贝兰克芬主管火种源风投业务的时候把他招聘进来,一直做到现在。
马克拉文此前也投了几个项目,现在还看不出来是赚是赔,金额都不大,因此张晨也没太放在心上。
但泽维尔尼尔这笔投资不同,马克拉文为泽维尔尼尔申请了八百万美元的融资额,占泽维尔尼尔创办的worldnet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八百万美元张晨不是投不起,但投给这样一个自己前世从没听过名字的无名小卒,不可能不多做考察。
正好张晨正在法国,马克拉文就给张晨约了泽维尔尼尔见面。见面前,张晨真的没想到,法国居然还有这样的互联网人才。
“法国的商业秩序非常稳定,和意大利一样,多年以来,贝当古、阿诺德、布伊格、贝尼耶等家族牢牢把持着这个国家的经济脉搏。”泽维尔尼尔抽丝剥茧的给张晨普及了一下法国的商业秩序。
“法国精英阶层大家上同样的学校,家长们也彼此相熟。在各个方面,属于同一个圈子。在这个圈子里,彼此不想得罪对方。如果相互之间相安无事,就不会去打破竞争上的默契。谁愿意自降利润空间?就是不希望窝里斗。”
“多数法国商界领袖属于‘家族继承’,他们老是出入相同的社交圈,要不其职位就是直接或间接由政治势力所赐予,而后就大肆中饱私囊,这些人通常没啥大成就。看看法国的股票市场就一清二楚了:在CAC40指数(法国40家规模最大的上市公司),一家三十年以下历史的公司都没有。全世界有这种情况的国家屈指可数。”
“一潭死水。”泽维尔尼尔颇为不屑的评价道。
“但正因如此,才是我的机会。”泽维尔尼尔眼中充满斗志,“worldnet的拨号上网是现在,宽带网络是明天,而三网合一是真正的未来!”泽维尔尼尔自信道。
三网合一是不是未来张晨真不知道,至少在华夏,三网合一这个东西也只是2010年以后才在部分地区小规模的实行,泽维尔尼尔这么早提出这个设想张晨也不知道到底是否可行,但泽维尔尼尔对法国电信业的描述却是让张晨感到颇为有趣。
“现在法国两大电信运营商SFR以及Bouygues,另外还有一家刚刚进入法国市场的Orange,这三家公司已经对电信收费达成了默契,每个月三百到五百法郎的收费只能打300分钟的电话,收费全欧洲最高。”说起这个,泽维尔尼尔有些生气,“互联网收费也是一样,每月收费五百法郎,却只有2500分钟的上网时间。你在法国住一段时间,就能明白巴尔扎克为什么能写出老葛朗台,也会明白为什么法国会首先爆发大革命。”
“噗!”张晨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泽维尔尼尔到底是法国人,嘴够损。
张晨饶有兴趣的看着泽维尔尼尔:“那你想用什么方式改变这种现状?”
泽维尔尼尔坚定道:“我准备推出每月150法郎不限时上网和不限时电话的电信网络,以现在法国电信业的现状来说,一定能取得一席之地。只要扩张速度足够快,成本就能降低到我们可以接受的程度。我预计用三年的时间,可以彻底改变目前法国拨号上网市场的竞争格局。”
张晨笑了笑:“有个问题,如果你的竞争对手跟着降价了怎么办?他们实力雄厚,哪怕以本伤人,你也很难和他们竞争。”
泽维尔尼尔自信的笑了笑:“不会,至少两年内不会。”
张晨笑道:“太大意了吧?”
泽维尔尼尔狡黠一笑:“我来告诉你这件事的发展过程:首先,当他们的基层管理者听到有这样一家公司推出这样的套餐后,首先会哈哈大笑,喝着香槟讽刺这家小公司是多么不自量力,他们不会把这条消息上报给自己的上级,也不会对这则消息投入多一分的关心。”
“其次,当我们的市场占有率达到5%的时候,可能会有一些有责任心的中层把消息汇报给那些小姐少爷们,但不会获得任何回应。”
“我们发展越来越快,当市场占有率达到10%,终于有竞争对手开始正视我们,他们开始用傲慢的态度和我们谈判,我们当然会拒绝。”
“当我们的占有率达到30%,他们会开始觉得恐惧,开始认真密谋如何对付我们。”
“但是,他们想要达成一个协议,至少要三个月到半年,而半年后,我们已经占据了40%以上的市场,他们之前探讨的对策已经对我们不起作用。”
“最终,才是降价。”泽维尔尼尔平静道,像是陈述一个已经发生的事实,“到了最后关头,他们只能降低自己的资费标准,和我们看齐,但这时,我们已经成了法国最大的互联网服务提供商。”
看张晨仍然面露不信之色,泽维尔尼尔补充了一句:“你想一想二战期间,法国只用42天就像德国投降,以前都说闪电战是形容德国人进攻速度很快,像闪电一样,但实际上,这句话完全是用来形容法国人的投降速度就像闪电,你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