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碑的正对面,一条汉白玉铺就的通道连接着英魂堂,英魂堂与纪念碑相比,则显得更朴实,但却更厚重,由一块块硕大的石头构筑而成,一根根石柱支撑起他的大梁,根据苏俊的命令,只要是为邰党郡而牺牲的人只要还存有姓名,都可以将灵牌放进英魂堂,接受邰党郡人的香火,膜拜。
英魂堂内,虽然刚刚建成不久,但一级级的石阶之上,已摆上了许多灵牌,堂内烛火常明,烟火不灭。
“将军,明天你要准备主持纪念碑与英魂堂的落成大典,以及蒋英军侯和宁晋保卫战中牺牲将士们的入堂仪式,之后您还要接见褚雁,他已作好了一切准备,只等开拔。还有,白牡丹已传回了第一道消息。”楚萱在苏俊身边小声的提醒道。
“白牡丹这么快就传回了消息?”苏俊诧异地问。
楚萱点点头:“白牡丹已安全到达了代国人的控制区,那里有血红妖姬西施大人早些年布的一枚闲棋,在他们的接应下,白牡丹现在已暂时安置了下来以待时机。”
梅洛郡,海隗湾口盐场。
这座盐场是海隗县最大,在整个梅洛郡也是排在前三的大型晒盐场,有盐工上万人,加上家属,足足有五六万的人口,众多的人口在湾口形成了一个集镇,但路过此地的外人只需一眼,便能看出这里的穷困,除了几座官衙是红砖青瓦,颇为讲究外,大都是一些简易的茅草棚子。
这些简易的民房层比列次,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屋与屋之间只留出了一条宽不过两米的狭长通道,整个聚居区内,污水横流,臭气熏天,生存环境极其恶劣。
光着屁股的娃娃们赤着脚,便在这狭窄的巷子里快活地奔跑,脚板溅起的污水不时落到边上正准备晚饭的妇女们的锅里,招来一阵怒骂。
少年不识愁滋味,这些盐工的孩子们自然不知道,即便是被污水弄脏了的这些吃食,他们的父母们也是万万舍不得丢弃的,那怕吃饭的时候闻到了里面的异味,也只能叹一口气,捏着鼻子强行的吞下去,家家户户均无隔夜粮,用来形容他们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在这里肉食是极少见的,除了年关,一般人家谁也吃不起猪肉,更别说牛羊之类了,白面馍馍偶尔有之,但那也是为在盐田里拼命的男人们准备的。
妇女、老人、小孩们,更多的时候只能吃着黑乎乎的掺杂着野菜面麸的杂面馍馍,即便如此,一年之中,也总有好几个月,他们得忍饥挨饿,以便省下一点吃食让在外面拼命的男人能吃得更多一点。
以前日子还勉强能过,但前段时间的一场台风却让这里的人陷入了绝境,狂风暴雨摧毁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以前的栖息之地变成了一地的废墟,他们只能搭起一些更简易的窝棚,苦苦地挣扎着等待官家的救济,已经很难在饭点上看到这里有炊烟升起了。
更多的人则饿的面黄肌瘦,双眼所发出的目光空洞,他们绝望的看着远处那一块块整齐的盐田,那里出产的官盐可以让人日进斗金,但却没有一文是属于他们的,他们只是一些可以直立行走的牲畜,甚至连牲畜都不如。
距离大台风已过去了一个月有余,还是没有盼到官家救济的粮饷,残存在这里的人们已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一股股危险的气息正在慢慢地聚积漫延,如同天上的云层,黑压压乌沉沉,似乎随时有可能压将下来,将一切碾成粉碎。
今天的盐田里没有一个男人出工,大家都守候在粉墟之上,守护着自己的家人,似乎在盼望着发生一点什么。
传来了清脆的马蹄敲击路面的声音和整齐的脚步,但没有人去关注正奔向这里的官老爷,众人默默地坐在自己家的窝棚里。
梅良信现在非常的生气,非常的愤怒,作为海隗湾口盐场的总管,他的任务就是要为尤俊民郡首产出足够多的盐,但一个月前这里出现了一场该死的台风,让他本月应生产的份额已是大大不足,这已够让他足够闹心的了,偏偏今天手下们前来报告,说盐工们集体的罢工了,没有一个人去盐场晒盐,这更让他更加的怒发冲冠,这些该死的穷鬼,泥腿子们,看来全部都是不想活了。
这种事情在以前也曾经发生过,因此梅良信也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他带上了盐场里的数十名兵丁,径自奔向海隗湾口盐场,他要用刀枪和皮鞭教会这些穷鬼们到底应该怎么去做事。
往日里见到梅良信诚惶城恐,恭恭敬敬地叫一声梅老爷的穷鬼们今天仿佛全都跟中邪了一般,没有人站起来理会他,偶尔有一人看他一眼,那冷冷的目光让人身上发疮,仿佛会直刺入人的骨髓中一般。
梅良信被这群盐工苦力的怠慢彻底的给激怒了,他翻身跃下马,小心地寻找着略微干爽一些的地方踩着脚,免得让脚下那双刚刚定制的官靴被弄脏,一只手提着官服的前襟,另一只手紧紧地捏着马鞭,虎视眈眈地从人群中穿过。
而县衙里的茶人则紧紧的跟随在梅良信的身后,保护着他的安全,以防这群盐工暴起伤人。
“刘二麻子,你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你为什么不去干活?今天要做的事,你都做完了吗?”
梅良信用马鞭狠狠的戳着一个中年汉子的胸膛,那汉子赤着胳膊,身上尽是纵横交错的伤痕,他是湾口盐场一块盐田的工头。
刘二麻子眼中闪过一丝畏惧的光,但一低下头,却看见身后衣衫褴缕的妻子和已瘦得和一根竹杆一样的儿子,胸膛便又挺了起来,低声说道:
“梅大人,不是我们不想干活,而是实在是饿得没有一丁点的力气啊,早在几天前,我家就断粮了,这两天,这附近的野菜也全都被挖光了,梅大人,官府要是再不发放赈济灾民的粮食,我们大家恐怕都要饿死在这里了,我们还哪里有力气干活啊!”
听到刘二麻子的话,其他一小部分人也纷纷的跟着抬起了头,场地里顿时热闹了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嚷嚷了起来:
“是啊,老刘说的对,我们都快要饿死了,还怎么干活?就算是想干活,我们也没力气啊!”
“我们这群糙老爷们或许还能多挺几天,可谁家里还没个老婆孩子?谁家里还没老人?他们可得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家饿死吧,梅大人,您就行行好,请先给我们大家发放一点粮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