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安户城,所有百姓都被预先撤走,城里仅仅只剩下了万余名的戍军,根据郡首的要求,他们将一直坚守下去而不能撤退。
虽然面对着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但于大猷却夷然不惧,出身贫寒的他,本身骨子里便有一股好斗的因子,敌人愈强,他愈兴奋。
“郡首给我们上课时曾说过,攻城者,十倍攻之,五倍围之,否则很难破坚城,这阿吉尔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想如此强攻便能拿下我的城池,哼哼,要不给他一点教训,他还真不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于大猷一边冷笑着,一边继续捶着面前的牛皮大鼓。
阿吉尔的投石机终于推到了射程之内,由于技术的原因,蛮族的投石机射程始终不如邰党郡的射程远,将投石机这种大型而又笨重的攻城武器送到如此近的距离,很可能遭到对方的重点打击。
面对这样的事实,可阿吉尔不在乎,他的投石机分布在一里多长的攻击面上,而且这一次北疆蛮族的攻击准备充分,工匠都随带在营中,一边损失,一边补充,他不怕损耗这些东西,只求这些东西能给邰党郡一定的打击,那怕他只有机会打出一发石弹,但只要这一发石弹落在城墙上,落在城上的士兵中,阿吉尔就觉得是值得的。
果然,当阿吉尔的投石机出现后,城上的三弓床弩便将攻击重点调整为打击这些投石机,而城内的投石机也纷纷调整射程,开始了远程攻击这些能对安户造成威胁的武器。
阿吉尔的这一微略立时凑效,虽然投石机对安户城造成的威胁并不大,但却有效地牵制了城内的反击,攻城的士卒立时压力大减,攻城车,蒙冲车纷纷冲到了城下。怪叫着的蛮族士兵飞快地沿着云梯,顺着攻城车跳上了城墙,蛮兵第一次攻上了城墙。
短兵相接,勇者胜!
于大猷挥动令旗,他的第一支预备队出现在城墙上,这些预备队就是为了这一时刻准备的,士兵们挥舞着长矛钢刀,飞快地扑上,那里出现了险情,这些预备队便出现在哪里,枪戳刀砍,将立足未稳的蛮子又赶下城去。
能攻上城墙的都是各部落的悍勇之士,他们的单兵战力极强,但邰党郡兵从来都是强调集体作战的力量,一排排的长枪集体戳出去,而且分工极为明确,上中下三路无所不包,任你三头六臂,也会被扎几个洞眼,然后被几把长枪挑起来,重重地摔在城上。
当最后一名攻上城的蛮子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长枪时,他眼中露出绝望之色,居然一个转身,从高高的城墙上跳了下去,城墙下尸体垒得极高,如果运气好,还有可能活下来,但被这些枪戳上几个眼,那铁定是没有活路了。
一天的攻击惨烈之极,城上城下,四处都是躺倒的尸体,其中有邰党郡人,但是更多的都是穿着不一的北蛮人。
虽然邰党郡兵占据着地利,武器也领先于对手极多,但面对着这种强度的攻击,仍然付出了不少的伤亡,当太阳西沉,蛮族吹起收兵号角时,于大猷终于松了一口气,第一天,总算是过去了。
第一天无论是对于普通的士卒还是将领来说,都是最为紧张的,打过一仗,见过血,砍过人,菜鸟便迅速地开始蜕变,由于三乌山之败,邰党郡精锐损失惨重,重组的亲卫营和鬼面骑兵,从下属各营中抽调了不少的老兵,这让邰党郡军下各营头添了不少新兵。
对于每一个优秀的将领来说,最不让他们放心的也就是这一批新兵了,通常来说,新兵的首战也是他们最为危险的时候,极易折损在他们首战中,因为这个时候的新兵蛋子还没有见过血,在战场上很容易被吓的惊慌失措,而此时的他们更不懂得如何在战场上保护自己,让自己存活下来。
于大猷在城头四处巡视着,熬战了一天的士卒大都已睡了,城墙之上,横七竖八地躺倒着合衣而卧的士兵,即便是在睡梦中,这些士兵也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武器。
睡梦之中,有的新军咬牙切齿,有的人脸露微笑,穿行在这些士兵当中,于大猷很容易能从中分辩出老兵新兵的差别,那些呼吸均匀,脸色平静的大都都是老兵,见惯了死人,鲜血的他们已丝毫不再为白天的苦战而挂怀,他们所想的便是养足精神,让自己醒来过后能精神百倍地再一次投入到战斗当中,饱满的精神,充足的体力能让他们为在下一次的战斗中再次存活下来而增添一枚重重的砝码。
新兵们则不会这么平静,他们要么兴奋,要么惊恐,即使在梦中,梦见的也会是血淋淋的战场,看到睡着的这些士兵中沿有一些稚气未脱的脸孔,于大猷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这一仗打下来,不知到自己的属下还有多少人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走到城墙边,遥望着不远处的蛮族大营,于大猷本有些迷惘的眼神瞬间便又坚定起来,城墙上的火把时明时暗,映在于大猷的脸上,靠着三弓床弩冰冷的弩身,抚摸着有些隐隐作痛的伤处,“眼前的牺牲都是值得的,为了邰党郡的长治久安,为了子孙后代不再流血,那么今天,我们的流血便是必不可少的。”
一队巡逻的哨兵排着整齐的队列,脚步铿锵地走了过来,看到这位他们尊敬的于将军,都是整齐地向其行礼,于大猷微笑着向他们还礼,目视着他们走过自己,走向更远的方向。
“军侯,已三更了,你也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明天想必又是一天的苦战哦”一名亲卫低声对于大猷道。
于大猷摇摇头:“白天苦战的是士兵们,我只不过敲了一天的鼓而已,走吧,我们再去伤兵那边看看”
伤兵营设在城内一家医馆内,自从邰党郡开始实行官办医馆之后,很多民间的大夫大都已成为了拿薪水的官家人,因为官办医馆药价极其低廉,私人根本无法与其竞争,但在安户城内,这一家德仁堂却一直开了下来,而且一直比官办医馆更兴隆,不为别的,就只因为这是一家老字号,老大夫喜来乐多年以来在安户行医,积累下了极隆的声望,与官办医馆一样,他的德仁堂也极便宜,而且他的医术也很高超,很多的百姓还是更相信这位德艺双馨的老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