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团长,这样强攻不是办法。”
头上手上身上缠满绷带,宛如一个木乃伊的姜大明道。
达羽关攻防战让他想起了几年前的安户前沿军事堡垒的保卫战,只不过交战双方的地位掉了一个个儿。
对方为了生存下去和更大的战略目标,守城一方都是舍生忘死地与攻城者搏杀,当看到达羽关城头上出现一批健妇和一些白发苍苍的老兵的时候,姜大明的这种感觉更强烈了,想当初自己一方又何曾不是这样?
褚雁点点头,“是啊,这种打法伤亡太大,而且不见得能攻破达羽关,各位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众人都是茫然无头绪,看着褚雁摇头不语。
“军团长,我想起当初我们在安户前沿军事堡垒交战的时候,古德阿奇曾采用过一个方法,也是一个笨法子。”姜大明半闭着眼睛,沉思着说道。
“什么法子,快讲,不管是不是笨法子,只要能打破达羽关,好笨的法子也是好法子。”褚雁上身探出,急切地道。
“我们在达羽关外垒土为山,只要筑起一道里许长的与达羽关平齐的土山,通过土山,我们可以在一里长的战线上同时发起进攻。只不过这个办法耗时较长。就怕在郡首规定的日期之内我们还没有攻破达羽关。”姜大明不好意思的说道。
褚雁沉吟道:“要平地建起这么长,十几米的土山,的确不简单,但只要建成,攻陷达羽关便不在话下,我们可以在投石机和强弩的掩护下,将土山尽可能地堆得离城更近一些,哪果只隔十数米的话,我们甚至可以建造大批的跳板让士兵们直接通过跳板源源不断地攻击城头,如果这样的话,则土山建成之日,便是破城之时”
褚雁低头沉思片刻,怒睁双目,大声说道:
“特娘的,就这么干了,人,我们现在有的是,让代国人组织他们所有的部队来负责堆山,他们还有近六万的士兵,数万民夫,十天之内,我要看到土山建成。”褚雁大声道。
达羽关内,库密帖儿终于松了一口气,城外的邰党郡兵虽然凶悍,但自己的部族也不是弱者,这几天的战斗,自己的士兵已是有愈战愈强之势,哀兵必胜库密帖儿在心里道,邰党郡人把自己逼到了墙角,左右是个死,那便多拉几个垫背的吧。
库密帖儿的欢欣鼓舞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便消失殆尽,似乎被第一轮攻城战极大地打击了士气的邰党郡兵在稍稍休息了两天之后,便以更加凶猛地投石,弩箭开始了对达羽关的打击,这一次被投石机投上来的还有点燃的油脂罐等纵火物,目的很明显,便是要烧毁城墙之上用以抵御石弹的布缦,幸亏城上早已备好了足够的沙石,这才损失不大。
但让库密帖儿失色的是,在邰党郡兵的掩护下,数不清的代国人正扛着土袋,石头,飞快地奔到离城池只有数十米远的地方,扔下土袋和石头,转身便向回跑。
“不好,狡猾的邰党郡人要筑垒”
库密帖儿的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这一招当初古德阿奇在安户前沿的军事堡垒下也曾用过,便是这个看似很笨拙的法子,让古德阿奇攻克了安户前沿的军事堡垒,两座似乎坚不可摧的卫堡,如果不是蒙口遇袭,库密帖儿相信,古德阿奇一定会用同样的法子攻下安户前沿的军事堡垒。今天,褚雁活学现卖,用来对付达羽关了。
库密帖儿心里泛起一阵悲哀,想要应付褚雁的这一招,除非他手里有充足的兵力,不停地出城作战,摧毁敌人筑起的垒墙,但可悲的是,现在兵力上大大占优的是敌人,而且敌人的精锐程度更甚己军,当初苏仲卿在北安县眼睁睁地看着古德阿奇筑垒,今天轮到了自己。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达羽关迟早会被攻陷的。”
库密帖儿转头看向身后的茫茫北疆,自己只能尽全力延迟敌人攻破达羽关的时间,只是希望在敌人打破达羽关时,白德元在邰党郡取得突破性进展,获得一场大捷,若能如此,北蛮的血脉才会得到延续,只是,那时的自己,会在哪里呢?库密帖儿苦笑,但愿白德元在获得胜利后还能记得为北疆作出重大牺牲的黄巴蛮部。
库密帖儿觉得自己该为黄巴蛮血脉的延续作出一些安排了。
“阿古齐亚,看到了吗?”库密帖儿指着渐渐抬高的土垒,“土垒筑成之时,便是我们毙命之时。”
“酋长大人,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
阿古齐亚当然也看得到如今险恶的形势。
“出城作战吧,阿古齐亚,率领我们黄巴蛮的勇士,不停地出城骚扰,延缓敌人筑垒的时间。”
库密帖儿闭上双眼,叹声说道:
“我们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吧”
阿古齐亚黯然退下。
稍后,阿古齐亚率五千骑卒出城,城门开处,五千骑兵一涌而出,疯狂砍杀着筑垒的代国人,但旋即遭到邰党郡人远程武器的无情打击,百发连弩密如蜂蝗的箭雨让黄巴蛮士卒割麦子一般倒了下来,随即,代国人的骑兵杀出,将阿古齐亚逐退。
从这一天起,库密帖儿便呆呆地站在城头之上,看着土垒一天天增高,看着阿古齐亚一天比一天无力地攻击,精锐士卒日渐减少,失败的气息笼罩着整个达羽关。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邰党郡人终于停止了日夜不停地筑垒,达羽关下难得地平静了起来,风雨之中,库密帖儿看着在他面前集合起来的数千名健壮妇女,半大的孩子,还有千多人精锐士卒,有些哽咽,这便是他为黄巴蛮留下的种子,即便他们在这里全军覆灭,即便北疆人最终失败,黄巴蛮的血脉总得延续下去。
“酋长大人”
库密帖儿的一名爱姬哭喊着跪倒在地,抱着他的大腿,叫道:“酋长大人,和我们一起走吧,放弃这里,我们一起走吧”
库密帖儿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蹲在地上,用手抚摸着爱姬的脸庞,温言说道:
“我不能走,这一战已不是为了白德元打,也不仅仅是为了黄巴蛮在打,我是为了整个北蛮的所有部族在打,即便粉身碎骨,我的归宿也只能在这里,你走吧,好好地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为我留下一息香火,这样在每年的大祭之时,我和我的祖先们还可以得到祭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