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君则的神情如此沉凝，泱泱当然看在眼里。
她抿了抿唇，缓缓走到他身前，轻声道：“君则可是不放心？但那位荣安郡主特意派人将帖子送至我手里，恐怕根本无处推辞。”
陆君则沉默良久，才缓缓舒展了眉眼，嗓音一如既往地温隽平和。
“既是在宫中，那荣安郡主应当不敢胡作非为，嫂嫂那日只需小心些，尽量留在人多的地方。”
陆君则心里很清楚，如果一切确实是那人在暗中推波助澜，那这所谓的荣安郡主便仅仅只是一枚棋子而已，自然不必多虑。
无论是对泱泱还是对他而言，真正危险的，不过那一人而已。
思及此，他又低声补充：“如若时机允许，我也会在那日入宫。”
如今他已入仕翰林院，请旨面见皇帝自然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更莫说段元礼还早已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听闻陆君则也会入宫，泱泱微蹙的眉心也不由得舒展了几分。
“当真？”
见女子方才还氤氲着些许忧虑的一双水目再度变得娇媚鲜艳起来，陆君则头一次没有躲开目光，只低垂下眼睫，眉眼彻底缓和下来。
“嗯。”
……
既是荣安郡主的生辰宴，这宴席又得了贤太妃娘娘的恩准设在了宁寿宫，京中收到帖子的各府女眷当然无不是如期赴宴，不敢驳了宫里半分面子。
于是临至傍晚之时，前往宫中的马车和轿子几乎是纷至沓来，不久就占满了整条通往宫门的整条街。
难得有如此繁茂竞奢的场景，自然也就引得京城的百姓们翘首围观。
事实上这样大的动静确实不仅仅是因为这场生辰宴。
要知晓先帝在世时当时还只是皇子的裴席钰便以各种理由拖延了选皇子妃一事，以至于登基之后宫中竟无一位妃嫔。
而今裴席钰登基已足三年，选秀之事自然早早便被朝中大臣提上日程。
可每每提起之时裴席钰几乎是从无例外的避而不谈。
特别是男人那双阴鸷冷冽的双目自金銮殿上垂凝而下之时，简直是轻而易举便叫这些在外呼风唤雨的大臣们不寒而栗，哪里还有人再敢多言一句。
因而这设在宫中的生辰宴虽然总归令诸多官宦权贵们觉出了几分异常，但于他们而言，这当然也极有可能是这位年轻的帝王亲手抛出的橄榄枝。
这样一来，这生辰宴所包含的意义可就难以言明了。
赴宴的官家小姐们多多少少得了些嘱咐，但凡有意的，无不是精心打扮。
因而踏入宁寿宫的贵女们可谓个个窈窕秀丽，相貌姣好。
不过打扮归打扮，当然也不能越过了今日的主角儿荣安郡主姜妙如。
其实姜妙如虽性情颇有几分娇纵，相貌却确实生得极好，和她的姑母贤太妃还有几分相似。
官眷们还曾私底下猜测或许也正是因此，贤太妃才对这位荣安郡主百般宠爱，甚至若不是姜妙如曾隐隐透露过她对晋王裴珣的心意，恐怕贤太妃早将姜妙如引给那位了。
毕竟且不说那位会不会动心思，如今但凡朝中之人，谁不知晓帝王与所谓晋王之间的差距，更莫说贤太妃了……
对于旁人这些心思，姜妙如却是浑然不知的。
又或者说，她从未花心思思量过这些。
生辰宴设在宫中于她而言除了太妃恩宠之外，最大的好处便是能将裴珣请来。
若是在郡主府，依着裴珣往常对她颇为疏离的态度，她还要担心男人恐怕极有可能会寻了借口不来，而今却是在宫中，裴珣自然有所顾忌。
不过相较于裴珣能来她的生辰宴，姜妙如更想知道她乞巧节那日所见究竟只是巧合，还是男人当真与那沈书仪有所牵扯。
如今不过短短几日，她便让人将沈书仪的底细都摸了个清楚。
虽说不过一介五品同知的庶女而已，她本不该放在眼里，偏偏，她是个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
想到这里，她对前来搭话的女子敷衍了几句之后便转过了身，瞥向紧随在她身侧的桐秋，低声问道：“沈书仪可到了？”
桐秋忙低眉开口：“依郡主的吩咐，率先将沈大姑娘接进了宫，并令宫女引她经往那条晋王爷的必经之道，郡主此时前去……应当正是时候。”
闻言，姜妙如眯了眯眸。
“那便走吧。”
桐秋不敢多言，忙点头跟上。
身为姜妙如的管事丫鬟，桐秋自然见惯了京中大小事。
便是那位沈家庶女真与晋王爷有些什么，只要不留下把柄，那郡主教训一番断了那女子的念想也是不算什么的。
然而此时她面上虽无半分异常，心里却是莫名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之感。
直到随在姜妙如身后见到那两道似乎并不多么亲密的身影，桐秋才暗暗松了口气。
若真有什么，郡主压不住性子，又是在宫中，还不知留下多大的摊子。
对她而言，当然是什么都没有才是最好。
思及此时，她们已经走到了廊亭后的假山群石洞之中，那两人的面容也终于清清楚楚地映入眼帘。
而也就在看清的瞬间，姜妙如的双眸终究还是凝滞了几分。
几息之后，她才冷冷一笑。
“倒还真有几分姿色。”
桐秋很清楚此时她说什么都是不对，只能愈发低眉顺眼，掩下心中的万分感慨。
她瞧得分明，这沈大姑娘今日显然也是极用心打扮了一番，也不知只是巧合还是有意，女子虽说只着一袭不打眼的碧裙，却是极尽温婉清丽。
特别是此时微垂臻首的模样，格外姿妍楚楚，倒确实与样貌明媚矜贵的郡主不相上下。
然而桐秋的脑海里却极不合时宜地闪过另一道让她已见过几日仍觉得难以忘怀的柔娆身影。
若说沈书仪是有几分姿色，那那位沈二姑娘的姿容相貌，恐怕堪称是世间罕有了吧。
沈书仪当然不知晓桐秋心中的这番比较，她静静地望着眼前已经好几日没递来消息的男人，心绪颇为复杂。
来京的这段时日她自然没闲着，也结交了几位京中的贵女，特别是姜妙如这位荣安郡主派人给沈府递去生辰宴的帖子之后，这些贵女们待她更加亲密了几分。
所以姜妙如对裴珣有意一事，她当然也听到了些许苗头。
也正因此，她对姜妙如邀她来生辰宴的意图心知肚明，更知晓不出意外的话，或许今日她能见到裴珣。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来的会这般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