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寂静无声的走廊,忽然骚乱起来。
正在对继血种罪犯使用大记忆恢复术的齐明,拿起桌上不停震动的手机,看清楚来电显示后困惑地走出审问室。
“老大,什么事?”他问。
“二级警戒,速来联合大会议室。嘟嘟嘟——”
“搞什么?”
齐明返回审问室简单交代后,立即快步来到12楼,迎面撞见早已下班的小助理。
“人质劫持。”
她递上文件:“南子楚的未婚妻慕芊凝。”
“谁?”
齐明一脸震惊地看着助理,他的表情与半年前几乎一模一样。
看着乱糟糟的走廊,到处乱窜打着电话的执法官,神情一阵恍惚,有种回到过去的荒诞感。
“又是她?”
“劈个腿而已,不至于吧,怎么感觉像是犯了天条?”
他翻开文件。
“谁知道呢?也能只是单纯的倒霉吧。”助理摇着头,推着齐明说,“你快进去啦,老大已经到了,小心迟到挨骂!”
“好。你回去休息……”
“不!”
齐明忽然改口,说:“就留在执法厅,哪里也不要去,这里目前来说最安全。眼下情况尚不明朗,还是不要在外面乱跑。”
“Yes,Sir!”
小助理调皮地立正敬礼,随后跟着其余调查官的助理,吵吵闹闹地跑开。
齐明摇摇头,跟着人群走进大会议室。
见他进来,门边的执法官们纷纷起身,点头注目表达自己的敬意。就连主桌上一众高级执法官,也不由站起身。
“来啦。”
独立调查处处长客套一句,眉眼都在笑。
“老大。”
齐明向前,走到属于他的位置,第九把椅子。比原先的第十三椅子,更加靠近江南执法厅的权力中心。
大门被推开。
会议室内所有人同时起立,江南执法厅祁厅长与东南局王局长一同走进会议室,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一位客人。
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客人。
看到周围注视的目光,南子楚的表情阴沉的可怕,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盖在腿上的毯子。
“坐吧。”
祁厅长抬手示意。
王轩京瞥了一眼南子楚,神态轻松地坐在东南局最上方。
这次不同上次,被绑架的只有慕芊凝,该执法厅管他犯不上紧张。
一开始当听到慕芊凝又被绑架时,他吓了一跳,以为历史再次重演。急忙给浮明康打电话,还好浮家小公主没事。
在提醒一句加强安保后,坐在家里等着江南执法厅的求助电话,并仔细思考着,这次会不会又是南家的自导自演?
“之前就听说南子楚的腰部以下,都被夏总督冰封了,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
“没想到居然还没解封。”
另一位高级独立调查官,在齐明身边小声八卦着。
“没办法,谁让他惹了不该惹的人呢?”他也低声回复一句,“不是一个,是两个!”
“我知道,我知道,诛神者苏牧大人,对吧?”那人不无羡慕,“你小子这下可真是母鸡飞枝头,成凤凰了!”
荒古凶神的惊天一战,就在四大帝国眼皮底下,本就是想瞒也瞒不住的。更何况旧党与学院压根就没想隐瞒,舆论机器开足马力,脱敏后的新闻报道全世界飘扬。
至于信息相对闭塞的开云帝国……
神秀学宫的姜先生聆听到了【天阙】的法旨,在叶氏兄妹的帮助下完成相关报道,刊登在当期学报的头版头条。
江南执法厅自然也不例外,苏牧曾经的过往也被有心者发现,所有人都在羡慕齐明的逆天好运。
这位刚刚升迁的高级独立调查官,再一次成为调查处炙手可热的人物,隐隐有冲击部门副职的势头。
“误会了不是。”
齐明谦虚着说:“其实我和苏牧没你们想的那么熟,只是之前因为办案,有过一点交际罢了。”
“嘿!你小子……”
那高级独立调查官指着手,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一点交际?
山海公馆苏牧搅乱南家订婚宴的事,整个江南行省谁不知道?是谁带他混进会馆的?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很。
当时整个调查处都以为齐明疯了,肩膀上的“金太阳花钮”估计还没焐热,就有可能被上面拿掉,弄不好还有可能被扒掉制服。
现在回看那段疯狂的闹剧,要不说人家齐明最近升官和坐火箭一样呢?这眼光不得不服,一早就看出苏牧大人的潜龙之势。
提起这个,齐明也深吸一口气,同僚们都以为是自己的眼光毒辣,其实当时只是想回报救命之恩,谁能看到未来的事呢?
运气罢了。
他坚定地如此认为着。
目光回到南子楚身上,齐明没想到,这位自尊心极强的世家少爷,居然肯坐着轮椅来到作战会议室,真叫人意外!
侍卫将轮椅推到主座边上,南子楚目光阴冷地环视会场。
暗自将所有不恭敬的目光一一记下,其中就有那个该死的小调查官齐明。
等我重新站起来,会叫你们好看的。
苏牧我弄不过,搞你们还不是轻而易举,一个个的真以为虎落平阳会被狗欺负?
他本不想来,但自家老爷子非要他来。临走前还特意嘱托,拿出平时风度翩翩的样子,不要阴着一张脸,叫人看扁南家。
拿出点悔改的态度,自己才好去总督府求老哥哥原谅。
并且如此相似的剧情,上一次严阵以待、亲自坐镇,这一次躲在家里、毫不关心,生怕别人不清楚背后的猫腻吗?
不过坐着轮椅来,已经是南子楚的极限。迎着墙头草们的冷嘲热讽微笑,他是真的一点都做不到。
“南少爷,你看。”
祁厅长笑呵呵请示着。
“你是厅长,自然你来指挥。我只有一句话,保住她的命!”南子楚冷漠地说。
虽然心里很不爽,但他并不希望未婚妻出事。教训她是我的权力,其他人无论是谁都没有这个资格,哪怕再次面对苏牧,也敢这样说。
这句话还有几分人样。王轩京瞥了一眼这位少爷。
“好,那我来主持……”
……
……
肮脏的世界。
天空中的最后一束月光熄灭,冰冷的空间里升起一盏微弱的烛光。
红色砖房的角落,一只比猫还大的老鼠,从肮脏的下水管道中钻出。黑暗是它最喜欢的环境,现在是觅食的时间。
它钻进陌生的房间,白色的窗帘随风漂亮,犹如地狱大门洞开时狩猎的幽灵。
“吱吱——”
老鼠仿佛也感受到恐惧,害怕地连叫两声。
但腹中饥饿战胜恐惧,今晚无论如何它也要寻觅到食物。
家中老小尚泣于饥寒交迫中。
趟过地面上泛着五彩斑斓的油光,它终于寻觅到猎物——是人,是不羡羊!
老鼠露出紧张、兴奋、贪婪的目光,身上脓包跳动着,将它的情绪表现的淋漓尽致。
年轻女人的滋味最是美妙,它曾有幸尝过一点腐肉。
今夜是顿大餐!
老鼠兴奋地朝着那名昏死在椅子上的女人扑去,蜡烛照射出的冷黄微光,映在它锋利的獠牙上,金色脉纹流淌在它漆黑的毛皮下。
空中,一只突兀的手捏住它的脖颈,粗壮的手臂上同样爬满金色纹路,那些纹路如病毒般扭曲着、交织着。
“嘘——”
手的主人借着烛火微弱的冷光,对贪婪的老鼠做出噤声手势。
“她是我的,你不能抢!”
“实验的剧本没有你的戏码,不要无端加戏,这是危险的举动。”
“吱吱——”
“吱吱——”
老鼠疯狂挣扎着,回头望去,它看到一双炽热的黄金瞳,以及一抹诡异弧度的微笑,疯狂、危险且致命!
“晚安。”
“乖孩子。”
女人说。
她微微用力,徒手捏碎老鼠的脑袋。
紫黑色的血混合着白色胶状物质与金色粘液四处飞溅,她举起手中长满脓包的尸骸,站在房间中央毫无顾忌地啃食着。
牙齿撕扯下变异血肉,四溅的温热血液溅在她的精致地黑色西装上,白色领口染上永远也洗不干净的毒黑。
她就这样平静的,一口接着一口,将肥大的老鼠啃食的只剩森森白骨。
填满腹中饥饿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好看吗?”
女人擦干净嘴角的血,回过头,看着手下们。
爆炸案的暴徒在她面前,恐惧、乖巧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尽管已经看了无数遍,但三个人依旧愣在原地瑟瑟发抖。
“看完就出去吧。”
“你们的演出到此为止,执法官们很快就会找来,找到其中一位姓王的东南局寒假实习生,然后向他举手投降。”
“照做,你们就能安全。”
“逃走,只剩一死。”
三人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间,生怕弄出半点动静。
他们礼貌地关上门。
苏牧就站在房间的角落,空间序列切割出两个世界,隐匿在漆黑彼岸的他,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至少不会被眼前这个蓝血A级的女人发现。
时间一点点流逝着。
苏牧站在角落耐心地等着,女人坐在猎物的对面,同样耐心等待着。直到窗外的风再一次卷起白色纱帘,恐怖雷暴将昏迷中的人惊醒。
下雨了。
雨声点点滴滴,敲打在玻璃上,飞进窗户落在她们脸上。
苏牧看向房间外的天空,漆黑一片,没有星星,更没有月亮,整张夜幕没有一丝光亮。
他皱起眉头:好熟悉的场景!
“啊!——”
惊恐的尖叫伴着闪电,填满整个房间。空荡荡的房间里,摆满废弃的课桌,它们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像是在听一堂课。
慕芊凝睁开双眸。
“啊!——”
又是一声尖叫。
“轰隆!”
闪电的怒哮总是迟于它的威光,昏暗的烛火里,慕芊凝看清了坐在对面的那张脸,一张无比丑陋且扭曲的脸。
如恶魔降临。
“你,你是谁?”慕芊凝问,声音中充满颤抖。
女人没说话,她还在等,等一位尊贵的客人。
房间中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但却只有一个人的声响。寒风卷动着暴雨,冷漠地敲打在少女的身上,她冷得不停颤抖。
“鬼吗?”
无尽的沉默中,慕芊凝再次发问,她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冷静许多。
无人回答。
“我明白了……是南子楚让你来的,对吗?”她自嘲地说,“来处决我这个有可能玷污世家门楣的破烂货。”
“动手吧。”
慕芊凝闭上眼:“早死早超生。”
“呵。”
女人终于开口,或许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你有很强的自毁倾向,怎么,是在为之前的事后悔吗?南少奶奶。”
“杀人前还要诛心吗?”慕芊凝苦笑一声,“随便吧,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
女人却说:“谁说要杀你了?这只是邀请。”
“邀请?”
慕芊凝转头看着手脚上的绳索,问:“有你这么邀请人的吗?还是说这是代表地狱的邀请?”
“南少奶奶。”
女人笑着:“我很注重仪式的,邀请函你已然收到。”
“什么函?”
“一张报纸,苏牧鲸海大捷的报纸。你不仅收到了,而且看了又看,应该非常喜欢这封邀请函吧!”
“报纸?”
“!!!”
慕芊凝的瞳孔骤然紧缩。
“这是……鱼饵?”
她猛地想起当时的情况:自己经常去的那家咖啡店,正喝咖啡时,一位身材魁梧的西装男路过,疏忽地掉了一张报纸。
自己从未见过这种报纸,不是开云的简易文字,而是古时用的篆书。虽然看不懂内容,但头版头条的照片她化成灰也认识,是苏牧!
看着地上的报纸,慕芊凝当时沉默了,没有叫住失主而是带回家,从南家藏书室借来篆书字典,一点点翻译着。
那是另一个世界,那里的人将苏牧弟弟称之为:诛神者。
阅读完通篇报道后,慕芊凝猛吸一口凉气,眼里不自觉地流淌出欣慰的笑容。
想着:弟弟他居然已经这么出息了吗?
如果仅此而已,她本不在意。
可偏偏弟弟回来了,和自己在电梯间撞个正着,他好像长高了,更强壮了,也更加成熟了。
疯狂的念头开始在脑海滋生:那大汉……看着不就像好人的暴徒,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是不是想对苏牧弟弟不利?
其实慕芊凝心里清楚,街边的大汉如何敢对诛神者不敬?
可——
越是压抑,就越是疯狂。她拿出手机,想着:我还是说一声会比较好,就发个信息提醒他一下。
信息真的发出去了,却不是提醒,而是想再见一面。
慕芊凝坐在沙发上,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疯狂且恶毒地咒骂着自己。
以至于家人回来时,又以为在南家遭到欺负。但父母也不是真的关心,或者换句话说,他们不关心人只关心钱。
贪婪的和自己一般。
最后,报纸的事不知为什么,居然被南子楚知道了,大概是因为只会贪欢享乐自己,反常地借阅了篆书字典吧。
现在来看不是。
这些人是真的想算计弟弟!
“记起来了?”
女人笑着。
“死了这条心吧,他恨我,他不回来的!”慕芊凝说。
“不不不!”
“我原以为青梅竹马的你会很了解他,结果居然还不如我一个外人。”女人嗤笑着,“在废水厂,他当着我的面,一脚踢开叶知翎救他小命时,我就清楚他的为人。”
“守序,善良,伪装,还带着点疯狂。”
“我很喜欢。”
她摸着嘴唇。
废水厂、叶知翎、救命?
这三个关键词连在一起时,苏牧瞬间清楚她的身份,只是有些难以置信。
“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
“柒。”
……
……